第8章 开门红

后头走道和天井还有灶房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怕随时有人来看。苏曼华将廖杏的好记在心里，眼下一切都是空谈，等她真的做起来了再说感谢的事儿。

她闲不下来，做了两菜一汤叫来廖杏。

“这是明日要卖的？”

苏曼华点点头。

廖杏夹了一块油亮亮的菌菇炒肉片放进嘴里，这丫头做饭确实有一手！

苏曼华看出她满意，得意地笑笑。

孩子吃饭不比大人，大多口味较清淡。她又舍得下料，油亮亮滑唧唧的菌菇还有肉片儿，除了个别特别挑食的小孩，应该很难不喜欢。

素菜则是一道葱花土豆片，一道清炒豆角，管饱还下饭。

“黄瓜鸡蛋汤？”廖杏拿起勺子，随意一舀就是一大块煮得泡泡的焦黄的蛋皮。

苏曼华点点头，“汤没有多的，一人一碗，喝多了也不好，上课老爱上厕所。”

知道她确实有手艺，廖杏放下筷子，“大概能来多少人？”

苏曼华微微思忖，很快给出答案，“起码六个是能保证来的！”

“一天四毛五，抛去周末，一个月就是十块，六个人六十块，你刚够房租，还有租赁的桌椅，一个月三块二。这都没算你每月买菜的成本的。”

苏曼华低着脑袋看着手里自己字迹工整又幼稚的账本，“会赚钱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廖杏听还是自己听。

事情远比想象中好很多。

机关附校是早上九点半上课，中午十二点半到两点是休息时间，下午四点半放学。

学生们中午出来吃了饭回教室还能拿出随身毯子眯一会儿。

原本以为到了饭点才会有人来，没想到这头刚听到附校的上课铃声，下一秒几个老太太是结伴来了。

苏曼华半点不紧张，连忙把人迎进门。

老人自是多番挑剔，但苏曼华会来事儿，嘴也甜，又爽朗，加之地方被她和廖杏收拾地干干净净，几个老太太还专门看了食材和油。

最后推拉半天，硬是说要试吃一顿，确定要吃这顿再算钱，要是孩子不满意，那这顿就该苏曼华自己掏腰包了。

好的是，一会儿中午三个孩子要来，都是四年级的。

苏曼华身心俱疲送走了几个老太太，他们城里人，真不爽朗！

苏曼华将脑子里想法丢到一边，她定的份额不小，大概二十来个孩子的饭菜量，一早上忙得热火朝天，廖杏也没闲着。

中午时分，两人翘首以盼，终于迎来第一位客人。

那人显然认出苏曼华是昨天的托，她笑得大方，家长也没多说什么，那饭菜不比他们食堂差，他都馋，更别说学了一早上的孩子了。

他是请假出来专门来看看这地方到底怎么样的，见苏曼华灶房食材多大大方方地摆出来让翻看，饭菜也不是一般地可口，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屋里这会儿已经坐了五六个孩子，都有家长陪着，闹哄哄地热闹极了。

孩子们年级不同，从未像现在这般，大大小小坐在一张桌上，大家的情绪都不是一般的高，情绪一高，自然胃口就好。

除了那几个老人要求试吃的孩子，其余四个孩子家长当即就付了十块钱定金，让孩子先吃，不够再交。

家长又是万般嘱咐，苏曼华笑意盈盈地，留了他们的电话号码，或是家里或是单位的，孩子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苏曼华捏着手里的大团结，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没等她数数手里的钱，又来了三个孩子，苏曼华又是一番招待解释，除了一家子不耐烦地拉扯着想要留下来的孩子离开外，剩下两人都缴了十块钱。

“姨，我还要！”

苏曼华回头，是个五年级的少年。

“就来！”

廖杏一直躲在厨房里，见她端着餐盘进去，小声和她嘀咕，“我瞧得真真的，那人不会举报我们吧？”

苏曼华摇摇头，她可不怕，如今谁不知道，个体户只是政策还没下来。就是抓她去了，关两天也就放了，出来她还接着干！有钱不挣是傻子。

“她也不瞅瞅他家那闺女像头小牛犊似的，比好些男孩子还高，两毛五还嫌贵了，呸！”廖杏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些饭菜递过去。

苏曼华接过，看了看外头那群孩子，“别说，还挺能吃。”

“能吃是好事，长胖了你生意才能长久。”

苏曼华笑笑，“是我们俩的生意。”

廖杏一愣，随即笑笑，手上动作更利落了些。

两人一中午接待了十好几个家长，最后留下来六人，送走最后一个孩子，两人紧绷的弦才终于松散下来。

苏曼华拿出她那个淘回来的崭新的本子，打上格子，写上姓名年级和交的费，在名字后头对应的日期那一栏打上了第一个勾。

苏曼华蓦然笑了，捧着本子傻乐半天，她摩挲着那六个名字，思绪良久，在本子首页上写上“曼华饭桌”。

廖杏看着桌上的钱，“这才第一天就有六十块了呢！”

苏曼华笑笑，“就是第一天人多些，后头再多也不如第一天的。”

“那也很好了，再来两个学生就回本了！”

然而事实并不如苏曼华所料，第二天的学生并没有减少，反而超过了第一天的人数。

一下收了整整十二个学生！有缴五块的，有缴三块的。乐得两人找不着北，窝在小小的灶房里无声庆祝。

1980年11月19日，阳光明媚，苏曼华第一次日收入过百，同时也是她重获新生的日子，激动地心情无以复加，她捏紧笔头，犹豫再三，本子上最后只落下一个好字，一如她今后的人生。

送走学生，苏曼华手脚利落地和廖杏一齐打扫着卫生。

“廖姐，今儿得麻烦你自己去买下菜了。”

廖杏放下盘子，“咋？累了？这才第二天！”

苏曼华绽开一个笑容，无比耀眼，“我今儿要去离婚。”

廖杏一愣，有些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苏曼华笑地更开心了，“我能有什么事？”

廖杏看了又看，直到她出门，也没能想明白她在高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