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鱼饵二人组
- 从伐庙斩神到超凡入圣
- 机智的光头
- 4352字
- 2025-04-15 00:13:16
也许是因为西北方阴气东走南行。
不到七月中旬,丹州江上就已经多了一股萧瑟秋意。
……
昨夜北乾刺客尽数“落网”,禹王萧秉就已经带着随从连夜从知州赵德的府邸搬回王府。
这件事对外一直宣称是为了不干扰巡检司查案,禹王才屈尊借宿的知州府。
不然,他堂堂天子胞弟,号称为皇兄镇守西北国门的禹王爷,被鬼吓得家都不敢回属实是丢皇家的面子。
可萧秉确实是被吓跑的。
他怕死。
整出为天子守国门的这一出,也单纯是因为惜命,不得已而为之。
自古伴君如伴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朝堂上那位皇兄的脾性。
在外人面前,大离天子对他这位自由体弱多病的胞弟疼爱有加,频频赏赐。
而萧秉面对这些赏赐,往往只取岁禄、庄田,其余官场实职一概以久病缠身为由推辞不接。
在太子降生的次月,萧秉就自己卷铺盖滚出了京城,从此常驻丹州。
到了丹州这边之后是军政两不抓,当地的盐引、矿场商税更是不沾不碰。
不临民、不治事、不掌兵。
说是为天子守国门,可这些年西北边线萧秉一次都没去过,跟顾家从没唠过一句嗑。
丹州到底是不比那中原的气候温润,进驻丹州第三年,正妻病逝,萧秉亦无怨无悔,不娶不纳,是后来天子降旨,命他以宗嗣、祭祀为重,萧秉才又册立侧妃。
纵观禹王萧秉半生,那叫一个如履薄冰。
这些年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露天院子里养鱼逗鸟,演给那些可能扒拉在某处墙角偷瞄的北镇抚司飞鱼卫。
且不管春夏秋冬,但凡有推辞不去的朝廷大员上门详谈公务,那客宴必然是设在院子里的。
按大离礼法,元旦冬至等佳节,地方官都得入王府行朝贺礼。
于是每年大冷天里,萧秉就领着几十个小老头站在庭院刮西北风,什么布政使按察使,每年总得冻昏过去几个。
主打一个敞开天窗说话,恨不得把自己与各方闲谈的内容全记下来编撰成册送进宫里给皇兄当枕头。
那玩意儿枕着睡得有多安心啊。
…
萧秉这一生是如履薄冰了。
可他的好大儿昨儿个突然给他整了个大的。
丹州学府镌刻《与逆藩书》,一夜之间印了上千份,洒满西北丹凉二州。
一时间州府震荡、民心如鼎沸。
就连西北边线顾家守军都在纳闷,这是要造势开打了吗?
…
禹王此刻身披五爪衮龙袍,坐于院中亭下,手中攥着丹州学府的这份作品,气息起伏不定。
“昔食离粟,今裂汉疆,僭号窃鼎,獠面而称孤…”
“尔之鹰犬,技止此耳?”
…
在看到“大离世子萧长沁血书于丹州”时,萧秉当下眼前一黑,身形猛地一个趔趄,好在身后的左右长史及时给扶住了。
被扶住的一瞬间,庭院正门处,知州赵德带着丹州学府一群老登刚好走了进来,见此一幕,赵德两三个箭步直接蹦上了凉亭,也跟着扶住萧秉。
时间卡得刚刚好,不论是装晕的还是扶人的,配合得恰到好处。
只可惜这会儿庭院墙头上确实没有什么飞鱼卫挂着。
…
“竖子!”
萧秉手指头狂点那份《与逆藩书》,恨不得给它戳烂戳破:
“口出狂言,毁我清誉!毁我清誉!!”
言罢,又对身后的左右长史嚷嚷道:
“去把那小子给我绑起来带过来,事到如今本王只能亲自押着他亲自进京请罪了!”
这位传言中自幼体弱多病的王爷在此刻喊出了响彻云霄的动静,恨不得让整座丹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悲愤交加。
…
“殿下,息怒啊殿下,息怒息怒。”
知州赵德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萧秉胸口上那条五爪衮龙:
“世子殿下此事虽说有些操持急躁了,但我与学府几位先生商榷过后都觉得此乃功绩而非祸端,殿下先息怒,下官与您慢慢道来。”
萧秉瞥了一眼赵德带过来的那一帮白胡子老登。
这些都是丹州学府里不愿入仕为官的“清高傲骨”,是比南北国子监里那些老学士更难缠的存在,俗称粪坑里的石头。
这些石头虽饱读诗书却都无治世之才,很多都是年轻时遭官场同僚排挤而辞官的。
他们这种人,一门心思只想着在咽气之前整出个类似于《天下第一疏》那样的玩意儿,最好写出来之后立马就被皇帝剁了脑袋,留一个千古芳名。
其实世子一开始就找他们代笔,他们还真敢写。
而昨天为了争着抄录,他们还差点掐了一架,辈分最高的那俩最终决定,一个题名,一个抄录。
于是萧长沁的小作文才有了《与逆藩书》这个标题。
……
萧秉的吹胡子瞪眼呢,底下几个老学士却趁着这会功夫开始抢功劳:
“殿下,若是京师降罪,大可将罪责推至老夫身上,就说此书是老夫代笔,与世子殿下无关……”
“郭老东西,也不看看你那嘴脸,知州大人都说了此事是功非过,你还敢往自己身上揽?”
“姓林的!难不成你也也是想争上一争?我是看世子殿下年少多才,若是因此糟了重罚岂不埋没了这艳艳惊才,你又算什么东西,回去翻翻你这些年的灾梨祸枣,你说是你代笔的,谁信啊!?”
郭、林二人是西北文坛出了名的喷粪高手,若不加以阻拦,当着禹王的面他们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但赵德找他们过来可不是表演骂战给萧秉看的,见状当即老眼一瞪。
郭林二人瞬间消停了下来。
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此行的目的就是给禹王喂定心丸。
众所周知,禹王最怕的、也是唯一怕的一件事就是天子猜忌。
但其实用不着他们好言相劝,刚刚那互怼的几句话嚷嚷完,禹王心中的结也就解开了,或者可能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结。
可戏终究是得做全套的。
郭老学士:“殿下,此事本就是那北乾细作行刺在先,剑指世子殿下,那就是冲着大离皇室而来的,世子殿下此书一气呵成、笔扫千军,说的都是圣上身居高位而不便明说的话,依在下看,圣上不但不会责罚世子,反而会重赏。”
林老学士也在一旁补充道:“即便是罚,那也是伯父罚侄子,而非帝王罚臣子,世子年轻气盛,挨了这顿罚,日后与圣上反而会更加亲密。”
禹王轻甩长袖:
“皇上罚不罚自由皇上定夺,本王是轻饶不了他!”
底下俩老滑头对视一眼,同时拱手:
“殿下英明。”
…
该走的流程走完了。
禹王萧秉终于收起了先前的惊慌震怒之色,邀赵德与一众老学士在亭下品茶。
“你们与本王老实交代,这《与逆藩书》,究竟是在座哪位代笔的?”
他虽为亲王,但憋屈了大半辈子。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去了,谁能想到临近晚年,不成器的儿子倒是给自己争一口气。
恶鬼入宅,谍子行刺,全冲着他禹王府邸而来,萧秉心里怎可能没有气,他只是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怕的是自己皇兄,又不是北乾那些人。
既然他们胆敢把刀子往自己血亲后辈身上扎,那萧秉又何惧什么猜忌与骂名?
可以说,这封书上的凿凿几语是骂到禹王心坎里去了。
…
见所有人面面相觑,萧秉又道:“但说无妨,本王越是通读此书越发觉得心神大快啊!当赏!”
可要说真话,还真没人知道原文是谁撰写的。
无论禹王还是学府众人亦或者是赵德,所有人都已默认,这玩意儿必然不可能是出自于世子萧长沁之手。
“那就是说,世子背后有人指点?”
……
…
王府那头大清早的一群老登已经喝了半天茶,世子也被王府左右长史架着挨了一顿打,打得重不重不知道反正叫得是挺惨的。
而此时的玉带河南岸,槐树巷里。
邵弦刚从棺材里醒来。
昨夜回来的时候余灵鱼依旧不在店里,守夜的是余老头。
这会儿大早上,老头就已经打理好店铺,坐在竹椅上咕噜噜地吞云吐雾。
“你大孙女呢?”
邵弦打着哈欠从库房走出来。
在余老头眼里,那就是一大团长了腿的黑气从屋子里冒了出来,感觉铺面都瞬间昏暗了不少。
不过他如今也已不再像初见时那样一惊一乍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送上门来的功德一时半会儿是接不住的,于是慢悠悠地摆了摆手:
“病了病了,回老宅休养几天。”
“所以说不能熬夜吧。”
邵弦小声嘀咕着走出了棺材铺。
又随口问:
“会死吗?”
不过这句话问的是他身边的赤衣。
赤衣学着邵弦打哈欠的姿势从铺子里走出来:
“死不了的,嗯……反正死不了。”
…
“那今天继续唱戏。”
“好耶!”
“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兴奋的样子?”
“有吗?”
“有。”
“……”
…
邵弦若有所思:“我现在大概到什么境界了?”
赤衣伸出手指“戳”进了邵弦的肩膀抠了抠,说道:“接近铁骨境。”
邵弦仔细感受了一下,肩膀并没有任何感觉:
“接近?那是还差多少?还有,后天是不是就中元节了啊?”
赤衣收回手指,放到血色双唇间舔吧了两下:
“其实明晚就是中元节游神会了,你还有两个白天的时间,但应该来得及。”
“有没有可能,那俩野神昨儿个被秦叔宰了?”邵弦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侥幸心理的。
赤衣耸肩:
“阴气南行,野神只要一心藏匿行踪,他是绝对找不到的,嗯,你看,他俩在等你呢。”
赤衣朝着玉带河畔努了努嘴。
……
来福居楼下,主仆俩正双手抱胸站在面摊巷子对面拐角处,蹙眉深思。
他们这是在等待饭票的出现。
“好家伙你们俩进城这么些天了真就一丁点儿银子都没捞着么?”
面摊小条凳上坐下来,邵弦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秦子彤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桌案上,笑眯眯地道:
“本姑娘有钱了!”
说罢她就撑开钱袋口子,从里面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交给邵弦。
银锭在朝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五十两!
那可是二十五座白家娘娘庙!
邵弦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秦子彤与她身后的秦叔,检查他俩是不是还是手脚健全。
最后发现秦子彤袒膊的右肩上少了一只肩甲。
“你把肩甲买了啊?”
秦叔立马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昨夜出城追踪野神去了,没有留在秦子彤身边,也就一夜功夫,姑奶奶就从这身家传的甲胄上卸下来一只肩甲拿去换了钱。
“是当给了一位识货的老板,以后还能赎回来的。”秦子彤扬起下巴,露出一抹自傲的笑容。
这姑娘大概是在为自己做了一笔大买卖而感到骄傲。
邵弦挤出一脸费解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把你那龙虎山弟子的身份拍出来,整座丹州城的钱庄都得争着借钱给你花?”
秦子彤豪迈地摆了摆手:
“那不一样,本姑娘欠别人钱心里不踏实,这钱你且拿去,应该够抵你前几日的饭钱了吧?”
邵弦刚想推辞:“够,多了呢,多了很多!五十两多出来太多了,我一会儿去给你换成碎银。”
秦子彤:“不用麻烦辣!我和秦叔在丹州城还得多待几日,这几日的饭钱也都由你来负责,就在这余下的银子里面扣除。”
秦叔把那一锭银子往邵弦面前推了推:“妥,甚妥。”
他知道自家小姐身上是存不住银两的,带回上街拐角处碰着个缺胳膊断腿的,肯定是整个钱袋子往人家怀里塞。
所以在邵弦这里存一些也好,后几日他们俩才不用挨饿……
…
“对,中元节一过,我们把那虎妖给剁了,然后就要启程去往龙虎山了,这里头还有好几顿饭呢,你可劲儿花就是。”秦子彤拍拍邵弦的肩膀,随即又惊讶道:“硬朗了不少嘛……嘶,你又杀人了?”
戏台子上杀人算不算?
邵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哪有哪有,怎么可能啦,嗨呀不要乱嗦。”
这时候秦叔说话了:
“我追了一夜,终究是没能找到那头虎妖,它在故意避着我。”
说话间,他那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式的苦笑,多少有几分惭愧。
秦叔这般作态这倒是让邵弦些点不好意思了。
“不碍事不碍事,先吃面吧秦叔,奔波一整晚你肯定也饿坏了。”
秦子彤拍拍胸口轻甲道:
“啊对,我和秦叔都觉得那虎妖是真的盯上你了,中元节子时一过它就可以潜入丹州城,你不用害怕,我们本就是冲着它来的,今儿早上我们答应了禹王,游神灯会开始之后配合巡检司与世子殿下同行,到时候你跟我们走一起,到时候刺客也好虎妖也罢,给他们一网打尽!”
邵弦眨了眨眼。
好嘛,和世子殿下一起当鱼饵,听起来好像也挺荣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