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千山万水

自古以来，皇城便是繁荣二字的象征。

可若离开皇城，越是远离，便越能够看见民间疾苦，尘世间真正的人生百态，喜恶交杂。

皇权三两地，局限都城中。

在这之外，才是黎黎天下的真正面目。

“爷，您的菜上齐了！”

一座并不算大的酒楼中，一个身披粗布麻衣的小二放下菜盘，转身招呼起其他的客人。

酒楼不大，客人却是很多。

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桌桌爆满，无有空位。

周择轻饮一口茶水，观察着众生百态。

随着一口热流坠入腹中，他的五感也随着心神的凝聚而随之扩大，眸光扫视间，将一张张不住变化的脸庞和神色收入眼中。

楼上楼下的嘈杂之音，也自思绪波动间尽入耳中。

修行，从来都不只是打熬身体，习练武功招式。

尤其抱丹之后，除了一步步提高自身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外，更多的，还是要有心灵上的领悟。

此行去往金国之地。

一路所行，所见所闻，却也可以化作自身资粮。

“听说了吗，明王似乎要开设演武道场，和之前的私塾一样，近乎没有门槛，只有一点点的学费！”

靠近门柱旁，一粗犷大汉喝了点小酒，飘忽忽的说道：

“听，听私塾里的先生说，这是什么圣贤之举，是文武之风，要什么来着？”

大汉结结巴巴，连着好几句，才回想起来：

“对，是要这天下大同，国泰民安！”

言语之间，大汉脸上带着醉酒带来的晕红。

“兄弟，你还敢信啊？”

对面，一面庞消瘦之人讶然道，同时言语间也带着不屑：

“哪个皇帝登基不都是安抚民心，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口头一句空话，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吗？”

许是喝了些酒，消瘦男子有些口不择言。

周围几桌的食客闻言，脸色都有些许变化，不过眸色闪烁几许，也都安定了下来，继续大口吃着酒菜。

如今，可早就不是以往的大明，文字狱，早就没了。

“别说，要是秦皇汉武，或是那个叫什么朱元璋的玩意来跟我说，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明王，我还就偏信几分！”

大汉嘿嘿一笑，连连分析道：

“就比如说那朱元璋，说是农民出身，由乞丐一个碗，到最后的九五之尊，扬言要为国为民，制定了不少法令政策，要求百官奉行政策，廉政清洁。

可到头来，真个敢贯彻下去的，又有几个？”

粗犷大汉一脸鄙夷道：

“到头来，最贪的就是他们老朱家，最与他那为民之策相悖的也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贪恋皇权，手握着如此集中的军队和权力，几十年的时间，抽丝剥茧，再如何也都能贯彻法令国策。

怎么就会‘收效甚微’？”

大汉夹了几口菜，话锋一转，笑了起来：

“不说别的，明王不愿称帝，也只将玄天升龙道作为一个代民管理天下的组织来运行。

而且最为关键的，不管明王是何想法，他到底是真的做了实事，无论是十五岁前免费的私塾，还是各种减税政策，你难道就没有享受到其中的好处和诚意？”

一连串的话似连珠炮一般从大汉口中说出。

言毕之后，见得众人惊诧的表情，也不由得神情舒爽了起来。

“这真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

消瘦男人面色古怪，却也没反驳大汉所言之语。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讲的再好听，以民出身的朱元璋手底下，该吃不起饭的还是吃不起饭，该交的苛税还是要交。

本质上，朱元璋背叛了自己的出身。

大元与大明，并无区别。

而那明王治下，不管是何意图，可到底是真的尽力让百姓吃饱饭，促进全民启蒙开智，有古之圣贤所期望的风范。

说一声明王，却是不为过。

“你管我......”

大汉嘟囔一声，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些都是他从结识的先生口中听来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显得有学问，就‘借’了过来。

周遭众人，也都相视一笑。

“民心这东西，真有意思，有时明明没有读过什么书，可看事情的角度，偏偏又能巧妙的发现一些事实。”

周择收回分出的心神，若有所思道。

可随后，他又联想到了盘踞京城之上，似是国运的气机，陷入沉思：

“话说，人心所向，气机澄清如碧色苍穹，而人心向背，则就浑浊如泥，衰落瓦解。

国灭则气机灭，然随着新的王朝建立，‘国运’也为之新生。”

周择指尖轻点桌面，思绪快速的转动着：

“莫非这‘国运’气机所在，便是人心所凝聚？可这其中，似乎又掺杂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对于气机，周择的研究很是模糊。

此种事物，飘渺不定。

虽然能够依靠不断吸收烙印，整合信息带来的强大心灵去感应虚空之中的气机。

可其所在，到底是肉眼看不见，手脚摸不着。

能够一窥究竟的，只有心灵之力。

再如何领悟，与诸多气机本体相比，只是如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罢了。

周择隐隐有种感觉。

要是真正能够随意自如的观察，甚至是操纵气机，恐怕至少也要成为超凡级数的存在，才能够做到。

现在，他还不行。

呜呜~

酒菜过后，已是暮色垂流。

自窗口之外，飞鸟鸣叫而过，点点星光不时闪烁，寒月丝绸也似的月芒遮盖着整片大地。

“客官，我们这要打烊了，您也尽早找个旅店住下吧。”

有小二上前说道。

“嗯。”

周择微微一笑，放下饭钱，起身离开。

呼呼~

冬季的夜风，很冷。

周择走在重新修整过的街道之上，目光所至，家家灯火犹如萤火般闪烁，偶然还有饭香和稚童读书的声音传来。

目光，却是暖了很多。

“终于，终于有了些许改变......”

周择长长一叹，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城外，回头一望，又看见了万家灯火，如地上繁星。

眸光微微波动，旋即又恢复平静。

继续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之中，笔直的朝着金国都城所在，一步一步的前进。

“正因如此，杀个日月换新天，又待如何？”

些许喃语，消散在原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