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画魂迷局

黄泉路48号的血腥味渗入鼻腔,苏九黎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画卷的纹路侵蚀,指尖逐渐透明成薄脆的画纸质感。她挣扎着挥动孟婆铃碎片,却见碎片嵌入画卷的瞬间,整幅画突然活了过来——画中的林深眨动眼睛,伸手扯开缠绕她的藤蔓,掌心露出与现实中相同的曼陀罗印记。

“别碰他!”真正的林深灵魂光点在画卷边缘颤抖,他的声音混着无数重叠的回音,“那是陆昭明用我的记忆捏出来的傀儡!”苏九黎猛地抽回手,却见傀儡林深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露出藏在牙齿间的骨书残页——每片残页上都刻着“囚”字,正是陆昭明用来封印画魂的禁咒。

厅堂内两口棺材同时发出叩击声,江雪眠的棺盖缓缓推开,里面躺着的却不是尸体,而是身着新娘嫁衣的苏九黎,她的后颈插着与江雪眠相同的青铜钉,嫁衣上绣着的百鬼图正在吞噬她的皮肤。现实中的苏九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与棺中新娘产生诡异的共鸣,嫁衣上的曼陀罗花纹顺着藤蔓爬上她的手腕,每蔓延一寸,就有一段记忆被染成黑白。

“这是陆昭明为你准备的婚服。”林深的光点突然钻进画卷,在傀儡林深的瞳孔里形成金色光斑,“每到四十九劫的终点,他就会用画魂术把你困在婚礼现场,用你的孟婆泪浇灌曼陀罗。”苏九黎这才注意到,画卷背景中燃烧的喜烛,烛泪竟是凝固的孟婆泪,而烛台底座刻着的,正是她每世的死亡日期。

棺木中的新娘突然睁眼,她的眼神空洞,却精准地抓住苏九黎的手腕,将一枚刻着“陆”字的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戒指合拢的瞬间,苏九黎感觉有锁链从地下钻出,穿透她的脚踝,将她固定在画卷中央的拜堂位置。傀儡林深(此刻已完全化作陆昭明的模样)举起青冥灯,灯芯扫过她的脸颊,竟扫落一层画皮,露出底下正在剥落的真实面容。

“看,你的灵魂正在变成最好的画纸。”陆昭明用灯芯挑起她的下巴,青冥灯的血光中,苏九黎看见自己的倒影裂变成无数碎片,每片碎片上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民国的孟姑、现代的法医、黄泉的摆渡人,她们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四十九劫,永无终结。”

真正的林深灵魂在此时爆发出强光,光点化作锁链缠住陆昭明的手腕,竟是用苏九黎每世为他流下的眼泪凝结而成。“还记得母亲藏在木盒里的脐带吗?”林深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是解开画魂冢的钥匙!”苏九黎恍然大悟,她咬破舌尖,将混着曼陀罗汁液的鲜血吐在戒指上,血珠竟渗进戒指内部,露出里面缠绕的婴儿脐带。

陆昭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他试图捏碎戒指,却发现脐带与苏九黎的血管已融为一体。黄泉路48号的地板开始龟裂,露出底下流淌的黄泉活水,水中漂浮着无数未完成的画魂——他们都有着与林深相似的面容,却在成型前被截断四肢。苏九黎顺着活水望去,竟看见老宅的地下深处,无数具棺材整齐排列,每具棺材里都躺着一个“林深”,胸口插着不同的凶器。

“这些都是你失败的容器。”苏九黎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害怕死亡,所以创造出无数个自己,却永远活在恐惧里。”陆昭明突然暴起,青冥灯重重砸在她肩头,剧痛中,苏九黎看见自己的鲜血滴在画卷上,竟让画中枯萎的曼陀罗重新绽放。林深的光点趁机钻进曼陀罗花蕊,取出一颗凝固的泪珠——那是母亲在黄泉渡口落下的、唯一一颗凡人泪。

“这是破局的关键!”林深的声音从花蕊中传来,“用它浇灌画魂冢的根基!”苏九黎强忍剧痛,将泪珠按在画卷角落的裂缝处。刹那间,整个老宅剧烈震动,画卷上的曼陀罗根系破土而出,竟是用无数婴儿的骸骨编织而成,每根骨头上都刻着陆昭明的阴文咒印。

陆昭明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成无数画魂,却又在崩溃的瞬间重组。苏九黎趁机扯断脚踝的锁链,扑向真正的林深光点,却在触碰的刹那,看见他的灵魂深处藏着的惊天秘密——二十年前的黄河鬼船上,母亲之所以用银簪刺向婴儿林深,是因为陆昭明的魂核已钻进孩子右眼,而老掌柜递给她的青冥灯,其实是用来封印魂核的容器。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画魂。”林深的光点在她掌心轻轻颤抖,“从被植入陆昭明魂核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完整的人。”苏九黎摇头,握紧他的手:“不,你是母亲用生命保护的孩子,是江雪眠用画魂术守护的哥哥,是我跨越七世也要拯救的人。”

画卷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曼陀罗的根系开始燃烧,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虚影。她指向老宅的井台,井口浮着的不是井水,而是林深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碎片。苏九黎将孟婆铃碎片和林深的光点一同投入井中,碎片与光点碰撞的瞬间,记忆碎片如烟花般绽放,照亮了画魂冢的真正模样——那是一座由无数个“黄泉渡”堆叠而成的螺旋迷宫,每一层都困着不同时空的他们。

“四十九劫的出口,在第七层的忘川源头。”母亲的虚影逐渐消散,“但要小心,那里守着陆昭明的本源画魂。”苏九黎接住坠落的林深光点,发现他已凝聚成幼儿形态,正用稚嫩的手指在她掌心画着逃生路线。陆昭明的残魂在此时化作万千飞蛾扑来,每只飞蛾的翅膀都映着“永劫”二字,却在触碰到幼儿林深的瞬间,化作滋养记忆火焰的燃料。

他们顺着记忆火焰的指引,来到第七层的忘川源头。这里的河水清澈如镜,倒映着所有轮回的起点——民国时期的画舫、现代的老宅、黄泉的渡口,而在所有画面的中央,都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人(江雪眠之母),她的手中永远捧着一个摇篮,摇篮里躺着的,是尚未被植入魂核的纯净林深。

“原来她才是画魂冢的钥匙。”苏九黎看着面具女人的倒影,突然想起江雪眠尸化时浮现的地图,“龙虎山禁地、黄河鬼船、黄泉渡口,这些地方都有她的痕迹。”幼儿林深突然指向水面,那里正漂来一具女尸,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江雪眠母亲,她的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与苏九黎无名指的戒指完全契合。

当苏九黎将玉佩与戒指拼合的刹那,忘川源头的水幕轰然裂开,露出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通道另一头,江雪眠(此刻已恢复人形)正守在乌篷船边,她的左眼已变成真正的青冥灯,灯芯上跳动着的,是林深母亲的残魂。

“快带他回来!”江雪眠举起灯,照亮通道内的阶梯,“陆昭明正在吞噬所有容器,再晚就来不及了!”苏九黎点头,小心翼翼地护着幼儿林深踏入通道。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画魂冢的瞬间,陆昭明的本源画魂突然从水幕中钻出,那是一团由无数张人脸组成的黑色漩涡,每张人脸都在发出不同的惨叫:“谁也别想逃出我的画!”

幼儿林深在此时突然开口,声音虽稚嫩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坚定:“你的画里从来没有光,而我们有。”他张开双臂,苏九黎这才惊觉,他的身体正在吸收所有记忆火焰的光芒,化作一件金色的铠甲。陆昭明的本源画魂触碰到光芒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号,黑色漩涡中渗出无数白色光点——那是被他吞噬的无辜灵魂。

“现在!”江雪眠将青冥灯掷向本源画魂,林深同时释放出所有光芒。强光中,苏九黎看见陆昭明的真实形态:那是一条寄生在画魂冢深处的巨虫,虫身布满眼睛和嘴巴,每个器官都在重复着“永生”的呓语。随着光芒的蔓延,巨虫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着的真正陆昭明——一个害怕死亡的孩童,正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

“原来你才是最可怜的人。”苏九黎轻声说,伸手触碰孩童陆昭明的肩膀。孩童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恐惧与迷茫,而在这瞬间,所有的画魂冢开始崩塌,无数个“林深”和“苏九黎”的虚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手中都捧着一盏小灯,共同照亮了通往现实的道路。

当三人回到忘川河畔,乌篷船已焕然一新,船尾刻着“新生”二字。林深的光点在江雪眠的青冥灯照耀下,逐渐凝聚成真正的人形,他的右眼不再是空洞的容器,而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苏九黎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七世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江雪眠突然指着远处的雾霭,那里不知何时竖起了无数墓碑,每块墓碑上都刻着“林深之墓”,而在墓碑群的中央,一座高耸的画架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是苏九黎抱着林深的尸体,背景是燃烧的黄泉渡口,而画笔上滴落的颜料,竟是新鲜的人血。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画架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老掌柜,此刻他正用骨书的残页调制颜料,看见他们时,嘴角扬起了与陆昭明如出一辙的微笑:“欢迎回到现实,我的……画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