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府主话音未落,四周空气骤然凝结。哪吒但觉后颈寒毛倒竖,方才脱口之语如重锤击心。敖丙袖中玉佩微光忽明忽暗,似也感应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高阳府主袍袖微动,一缕冷香幽幽散开,与祭坛残余的血腥气绞作一团。哪吒喉头发紧,火尖枪无意识地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叮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好个吃嘛嘛香。”回的声音从白骨胸腔中挤出,竟带着几分渗人的笑意,胸前符文如活物般扭动,“当年我剜心为引时,倒真想尝尝酒泉的美酒是何滋味。”他猛然挥动手臂,一道红光掠过哪吒耳畔,将三丈外的石柱劈作两半。
金吒急道:“前辈休要迁怒无辜!何况太乙师叔为补过错,独闯幽冥血海三十载,至今修为……”
“冤有头,债有主,我师父的过错由我来承担!”哪吒道。
“哪吒!”敖丙等人喊道。
“你承担?”回笑道。
“是!”哪吒斩钉截铁。
“不要啊。”敖丙等人劝阻道。
“我兄弟五人加上府主共九千年的枯坐,是你一个人承担的了的吗?”回大声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哪吒坚定道。
敖丙袖中玉佩光芒暴涨,阴隐之气化作水幕横陈于前,金吒、木吒两人并出,龙吟,吴钩之声响彻祭坛,无敌道长拂尘轻抖,万千符咒结成金光屏障。四人刚欲拦下回,却见高阳府主袍袖轻挥,一道无形气墙轰然展开,将众人攻势尽数化解。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府主声如洪钟。
回胸前符文如赤蛇狂舞,冷笑道:“悉听尊便?我等九千年困守此地,筋骨俱销,连魂魄都要与祭坛融为一体!”
话音未落,黑衣女子冥也已鬼魅般欺近,袖中黑索如灵蛇吐信,直取哪吒面门:“小娃娃,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来偿!”
只见那白袍力士收也踏步上前,蒲扇大的手掌拍出,掌风所至,砂石飞扬。
接着,忽有一道苍影掠过,却是黎手持鸠杖,鸠杖点向哪吒周身大穴:“九千年光阴,岂是你一句‘承担’便能了结?”
火尖枪和混天绫已被哪吒弃在脚下,他咬紧牙关,闭目待死。
冥纤手如兰花轻颤,指尖凝着丝丝阴气,却在触及哪吒脸庞时化作绕指柔,捏着他的脸蛋嗔笑道:“终于让我捏到了,肉乎乎的,早就想捏一把了。”那模样哪还有半分方才森冷肃杀,倒似邻家妇人逗弄孩童。
回的骷髅爪“咔嗒”轻响,勾住哪吒的冲天鬏来回摇晃,符文泛着微光:“我就说是头发吗,没有填充。”枯骨与乌发相触,竟生出几分荒诞的诙谐。哪吒被扯得歪着脑袋,面上却仍强装镇定,嘟囔道:“前辈轻些,莫要把我这发髻揪散了。”
收蹲下身子,蒲扇大的手掌将哪吒的小拳头整个裹住,瓮声瓮气道:“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和我年轻时一样。”他掌心纹路粗粝,却带着奇特的暖意。
回闻言“桀桀”怪笑:“别臭不要脸了,这娃娃比你年轻时帅多了。”笑声在祭坛上空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裂隙中的幽蓝鬼火。
黎伸手抚过哪吒宽厚的脊背,眼中闪过狡黠:“这么宽的背,不拔个火罐,真是太可惜了。”说罢竟真从袖中摸出个古朴陶罐,作势便要动作。
哪吒大惊失色,左躲右闪:“前辈们这是作甚!不是要找我算账么?”
高阳府主见状,抚须朗笑:“冤有头债有主,你师父的过错,自然要寻他本人。你这娃娃,倒是颇有担当。”
敖丙、金吒等人见气氛陡然转变,先是一怔,继而相视而笑。祭坛上凝重之气尽散,唯有哪吒涨红着脸,在众人的调笑中手忙脚乱,倒为这满是伤痕的祭坛添了几分鲜活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