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木魁与鸾鸟

“呼...沙沙”

林间吹来的轻风,翻动着树枝上的嫩叶。

在一棵数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下,一个看起来仅有十岁左右的男童,静静的躺在草地上。

他头顶着一圈用白色粗布缠起来的头帕,身上穿着麻布长衫,外套一件羊皮坎肩。男童的脸色惨白,脸颊微陷,像一只饿了许多天的小猫,四肢蜷缩在一起。

“嘎吱...嘎吱”,只听见一阵渗人的声音响起,男童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树根翻动,从积厚的枯枝败叶中伸出一节还带着泥土的根尖,那根尖宛若一条细蛇缓缓向着那男童移动。

在快靠近他柔嫩脖颈时,突然从根尖处裂开四瓣,每一瓣都带着密集且细小的尖牙。尖牙深处,猩红的口器正在不住的伸缩,像一只贪婪的水蛭准备吸食眼前的猎物。

又是一阵轻风吹过。

不!不仅是轻风。

一片落叶突兀的被分成两半,那轻风中竟有一道风刃,微不可察,但又锋利不已。

噗的一声,那根正欲插入男童脖颈吸取精血的树根,被切成两段。带着口器的那节树根掉在地上扭动几下就失去生机,而连着树根的那一节喷溅出一片腥臭的黑血后,也快速的缩回地底。

嘶...

男童身侧的大树突然发出声响,像极了人在撕扯手指的倒刺时,扯下一片皮肉的痛呼声。

随即,又一句沙哑的声音从树干中响起。

“哼!是谁?”

空旷的声音回荡,几息过后仍无人应答。于是这棵高大的树木更觉气极,树干一阵抖动,枯枝败叶覆盖下的地面翻涌,无数条粗壮的树根拔地而起,向着树下的男童激射而去。

风,更猛烈的吹来,裹挟着无数半透明的风刃席卷而至!

霎时间,数不清的树根被斩落,腥臭的黑血狂撒而出。一声啼鸣响彻此地,一道黑影从空中急掠而下,一对精钢般的利爪,抓起地上的男童,随即振翅而去,只留下那木魁的痛呼声和愤怒的吼声在大荒的密林中回荡不已。

距离此处往南二百余里处,一座巍峨的大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山脚下的森林中不时传来虎豹的呼啸声。

湛蓝的天空下,一粒闪光由远及近,细看之下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它似鹏非鹏,似凤非凤,阳光洒在它的羽毛上,五彩流转,摇曳生辉。

更近一些,一声啼叫骤然响起,数息后,自大山之巅也传来一声欢快的鸟啼,似在欢迎回巢的伴侣。随即,这只大鸟放缓速度,穿过山顶的云朵,前方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鸟巢。

鸟巢中也有一只同样五彩斑斓的大鸟正激动地扑腾着翅膀。在这只大鸟旁边,还有两只毛绒绒的雏鸟,正伸长脖颈,张开碗口大的嘴巴,嗷嗷乱叫。

回巢的雄鸟缓缓落下,一对精钢般的利爪下,滚落出一个孩童的身影,两只雏鸟张着大嘴,急不可耐的冲着他啄去。

呼的一下,回巢的雄鸟用五彩的羽翼将两只雏鸟扇到一旁,对面伫立的雌鸟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伴侣,于是雄鸟轻声啼叫,似在解释着什么。

而后在家等候的那只雌鸟,冲它点点头,随后一展羽翼,冲破山顶的云层,又急速下坠。片刻过后,山脚的密林中,响起一声惨烈的虎啸。

随后那雌鸟重返鸟巢,从利爪下丢出一具三米多长的虎尸。

两只雏鸟闻到血腥味,顿时张开大嘴扑腾着冲来,对着还温热的虎尸一顿猛啄。它们用尖锐的鸟喙撕扯着血肉,一口接一口的狂咽而下。不一会儿,这头两三百公斤的虎尸血肉便被啄食了大半。

吃饱后,两只雏鸟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饱嗝,挪着小碎步挤到雌鸟的羽翼之下,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待这对雏鸟彻底睡着后,两只大鸟这才打量起那个仍旧不省人事的人族幼童。雌鸟盯着他的服饰,向雄鸟简短地询问道:

“幵族?”

“是的”,雄鸟答道。

“那他现在?”

“吾也不确定”,雄鸟继续回答道。

之前在密林上空时,它只是瞥见男童的身上的服饰,断定这个人族小孩乃是奉自己为图腾的那个幵族部落之人。神识飞快地探查之下,发现他虽然气血损失殆尽,但心脉处仍有一丝生机涌现。

作为幵族部落的图腾鸾鸟,它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才从那个木魁手下救走了这个男童。

而此刻,这个男童双眼紧闭,仍无转醒的迹象。

雄鸟再次用神识仔细探查他的身体,那股生机较之前强壮不少,但其体内经脉之中一缕缕黑色鬼气残存,阻止了生机进一步的复苏。

“咦,怎么会有鬼气存在?”雄鸟一双凤目紧蹙,抬头望向东方,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

......

在一座羊皮缝制的帐篷内,一小簇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伴随着一阵阵哭泣声。

“我的风哥儿...呜呜...”一名侧卧在床榻上的妇人,用双手捂面,悲痛地轻呼出声。

“唉,这都是命啊!”坐在床榻旁的男人闻言不由得叹道。

“谁能想到乞哥儿竟被木魁选中了呢!释比也没有办法。”

(注*释比,为幵族的祭师)

正在两人悲痛之时,帐帘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青年面容与帐篷内的男人有些相似,只听青年急促地大声道:

“阿哥,嫂子,快...快收拾东西,释比说木魁要袭击村子啦,让大伙儿赶紧收拾物件和帐篷,咱们要离开这里!”青年说完,大口喘着粗气。

被叫做阿哥的男人急忙起身,用力地抓住青年的双肩问道:

“慢点说,怎么回事?”

青年赶紧把情况又说了一遍,原来是守卫在部落外围的那株木魁,不知为何,发疯似地袭击了外出狩猎的一队族中战士,受伤的战士跑回来告知释比,木魁此刻正在朝着村子而来。

由于部落的战士首领前几日刚被选召到毫都,还未归来,族内无人可与那株木魁抗衡,为避免族人无谓的伤亡,释比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搬离此处。

青年说完,嘱咐两人尽快收拾东西,接着急忙跑出帐篷,继续给其他族人传递消息去了。

木魁与幵族部落本属于相互依附的关系,在几年前,部落扎根于此的时候,那株木魁已经在那片森林生活数百年了。

当时由族中释比和战士首领亲自与之商议,由部落定期向木魁献上狩猎的血食,从而换取木魁的庇佑。至此之后,双方一向和平共处,而那株木魁也从不伤人,反而还帮助幵族部落震慑密林深处的猛兽。

青年走后,男人沉思片刻,一时也不知道木魁为何刚收了祭品,现在却又发狂并要袭击村子。于是赶紧拉起妇人把帐篷内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收了帐篷,把东西搬到牛车上,顺着人流朝外赶去。

像幵族这种只有数百人的小型部落,只能生活在大荒边缘地带,遇到无法匹敌的猛兽或妖族时,只能随时准备迁移。所以每家每户需要携带的物资也不多。

不一会儿,曾经喧闹的部落,只剩下一地残存的火堆,还冒着丝丝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