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杀机的话语在膳房传荡。
大黄狗有丝毫损伤,林家人集体掉脑袋,因此林南说出这番话并不奇怪。
话落,他看着眼前虽惊讶却无惧色的青年,满意点头。
眼前人自幼入林家,干事向来利索,近些日子更是变得比往还要凶狠,时常因为一些吃食将其他下人揍得血肉横飞。
忠心,懂规矩,还狠,这就是他选择许景的理由。
林南也知道,如若许景将他私藏鸡子的事传出去,哪怕他这个典史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但他并不担忧。
因为此事他既然敢说,就有把握不会东窗事发。
“近些日子我会在宅中呆着,健体过程若有不解之处,你尽管来问我。”
“我走后,县中除了县衙外,老爷尽可去得,县外却是不行。”
“县外荒郊,山野延绵,老爷跑的快,你很难追上,要是因此走丢了,你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再者,要是撞秽就不好了。”
林南细细叮嘱。
一切非人非妖的祸害统称为‘秽’。
秽以人为食,无处不在,在其面前寻常人简直弱的可怜。如此情况下,人类之所以还没灭绝,不过是因受妖保护罢了。
保护?
这两个字冒出的刹那,林南摇摇头。
那不是保护,是圈养,是家畜,更是奴役!
深吸一口气。
“老爷每日所食,会有陈管事伺候,平日里老爷在家中时,陈管事也会伺候在一旁,你无需操心。”
“你所需做的,仅是老爷外出时跟随,然后将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途中不能有任何差池。”
“记住了吗?”
林南端正神情。
“记住了。”许景颔首。
……
当夜,在林南的安排下,许景自通铺搬至一处空置厢房。
厢房不大,左右不过数步,但胜在清净了不少。
这些日子以来,许景每日睡在通铺,总是被周遭那此起彼伏的腹鸣声吵醒,然后同样饿的不行,实在烦人。
闲来无事,许景拿出了手抄本,细细翻看起来。
如林南所说,《五拳》虽然以拳为名,但并非什么威猛拳法,而是一种健体养生的拳法套路。
其主要效果是通过模仿龙、虎、豹、蛇、鹤五种动物,连续出拳调动全身肌肉,期间搭配恰当呼吸,从而起到拔高体质的作用。
许景照着打了几遍,不久后大汗淋漓。
如他所料,拳法套路也算拳脚的一种,因此在词条的加持下,唯有打第一遍有些晦涩,后面几遍都极为顺畅。
不止如此,仅是几遍下来,他就感觉自身呼吸沉稳了不少,哪怕此时累的精疲力尽,饥饿因此袭来,身体也再无昔日的半点软绵。
果真使人眼前一亮!
‘略懂拳脚’只是白色词条,就让他在短时间内产生如此蜕变,那更高级别的词条呢?
着实让人期待。
咕噜噜——
腹部开始打鸣,练武的弊端在此刻显现。
许景觉得草率了。
林家仆人的餐食分别在晌午和戌时,饿着肚子难以入睡不说,明日还没力气干活。
忽地。
砰、砰。
房门传来敲击声,随之而来的是“啊呜呜”的怪声。
闻声,许景瞬间明白了什么,慌忙将房门打开。
一名佝偻老人走了进来,干涸如树皮般的左手拿着油灯,右手则提着一个单层食盒。
老人将食盒置于厢内桌案,打开盒盖,指着其中的一块火烧,一碗稀粥以及几碟咸菜,下颚张合间露出半截舌根。
“啊啊呜。”
老人开始比划。
“这就加餐了?”许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明日才开始呢。
老人便是林南口中的‘陈管事’,是林家资历最老的下人。
许景猜想,身为林南的绝对心腹,陈管事之所以没扛起‘被狗溜’的重任,应是因其上了年纪且是个哑巴,外出实在不便。
见陈管事没有离去的意思,许景也不客气,当即坐于桌前开始狼吞虎咽。
稍倾,全部入腹。
虽只是个半饱,但已是难得。
而在食物入腹的刹那,他浑身的皮骨、血肉都似大旱遇甘霖般,疯狂汲取着饭食中的营养,补充着他的体力。
但还是差了点什么。
粗茶淡饭只能果腹,哪怕有词条加成,其内营养也难以抵消习武的消耗,长此以往,他不仅会武无进展,甚至还会进一步消瘦。
想起什么,许景看向陈管事,后者在他眼下放下一物体。
鸡子!
水煮的鸡子化身珍馐美馔,疯狂挑动着许景的神经,刺激着他的味蕾,使人垂涎欲滴!
许景本想等陈管事离去后再慢慢品尝,却见后者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他瞬间懂了什么,当即剥去鸡子的外壳,几口便将其吃尽。
“真香!”
许景拍了拍肚皮,表情满足。
见状,陈管事也果然收起食盒,快步离去。
翌日。
许景起了个大早,他先是打了几遍《五拳》,而后取来铜镜,细细观察着自身的外貌。
铜镜映出一副消瘦脸庞,两侧凹陷似被刀削。
区区一顿加餐,并不能让他在一夜间脱离‘皮包骨’状态,却使他面色红润了些许。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月余,必能改头换面!
……
林家大堂。
大黄狗身靠堂墙,四脚朝天,正在吐舌熟睡。
堂前,陈管事与林南并肩站立,目光皆是看向远方。
“啊呜呜。”
陈管事低声比划着。
初时林南海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可当确信对方的意思后。
“那小子昨夜竟打了六遍《五拳》?”林南眸光一亮。
他猜到许景会迫不及待的练拳,就如昔日他一般,故而才让陈管事连夜准备加餐。
却没想到,竟是六遍!
《五拳》各不相同,拳风也各有特点。
陈管事耳朵很尖,因此就算置身门外也能通过拳风的变换,判断出许景练了几遍拳。
那可是六遍啊!
需知,哪怕是他初学《五拳》时,也只能打上这个数!
“《五拳》虽然是养生拳法,但考验的却是习武之人对的拳脚理解、悟性,至少在拳脚上,这小子与我不相伯仲。”
“没想到这死气沉沉的宅子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不错的苗子。”
林南不禁感慨。
可惜许景的年龄大了些,否则还真有好好栽培的价值。
情难自禁的感慨声,吵醒了堂内的黄狗。
见它似有些不快。
“老爷醒了?今日又要去哪里寻花,何处问柳?”慌忙跑入堂间,林南索性趴在地上,翘着屁股,一改平日的严肃,脸上尽是谄媚。
如此倒像,他才是林家真正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