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将军竟然要来淮南,果然可喜可贺!”
周瑜表达了对袁术的欢迎,不在大的方向给陈瑀留下把柄,扣上一个“不敬后将军”的帽子。
“只是可惜,过几日伯符就要带乌程侯前往吴郡安葬。无法迎接。”
“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天大地大,孝事最大。”
“若是议郎将来见到后将军,还望与后将军说上一声,免得让后将军以为是伯符怠慢。”
走为上策!
避其锋芒!
袁术,连刘邈、陆康、陈温这些人都惹不起,更何况是孙策和周瑜?
所以周瑜也就直接告知陈瑀,孙策马上就要启程前往吴郡,安葬孙坚,同时为孙坚守孝。
相应的,孙坚的夫人自然也是需要守孝,不能行改嫁之事!
如今世风日下,虽然道德纲纪已有日渐崩坏的趋势,但至少在明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定的原则!
陈瑀也料到周瑜会将礼法孝道拿出来说事,故而摇头道:“公瑾可听过事当从急?”
“如今尊夫人家境艰难,又尚有子嗣需要抚养,如何不能权宜行事?”
周瑜拒绝:“那也不能如此,未到丧期就结喜事,这难道不是触犯大汉刑法吗?”
“唉~~~公瑾言重了!须知《春秋决事比》中就有案例,这类事情够不上刑律!况且廷尉那边讲究“原心定罪”。如今你我谈的,是如何更好的帮乌程侯养育其子嗣,又不是做出有辱乌程侯门风的事情,公瑾你说是也不是?”
“而且……”
陈瑀拱手作揖,遥尊北方。
“后将军志向远大,有匡扶汉室的雄心!”
“到时候莫说是江东,便是整个天下恐怕也要仰仗后将军啊!”
周瑜以退为进,从礼法方向就是一个“拖”字诀。
陈瑀步步紧逼,借助袁术的大势强压周瑜,让周瑜是根本喘息不得!
两人引经据典,从《春秋》讲到了《尚书》,从《大戴礼记》讲到《小戴礼记》,从《丧服四制》讲到了《仪礼·士昏》,可谓让人……昏昏欲睡!
孙策头疼的朝周瑜和陈瑀那看了一眼,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刘邈赔罪——
“公瑾平日里长气度,有雅量,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和陈议郎就这般辩上了!”
刘邈听的也是无趣,于是指着二人:“可能是公瑾与公玮惺惺相惜吧?毕竟读书人之间的事,其实也就是嘴上的那些事。”
孙策听后不但没有反驳,甚至还有些认同刘邈!
“刘使君说的当真不错!”
“如今乱世,大丈夫自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如何能坐而论道,徒托空言呢?”
刘邈听孙策跃跃欲试,当即询问:“那若是要伯符来,伯符想要做些什么么?”
孙策好像突然被人认同的少年,忍不住就想要卖弄!
当即一拍桌案,从墙上取过一柄宝刀,悍然拔出!
那刀寒铁为骨,刃如残月微弧,脊厚背沉,劈砍时势若崩雷。刀身隐现云雷纹,铭文斑驳,似藏千军啸鸣。鞘裹乌鲛皮,铜吞口锈蚀成青,犹见昔日金戈血影!
“此为家父兵刃,名曰古锭!”
孙策弹着刀身:“吾自想要效仿父亲那般,杀他个痛快!以吾血肉之身,屠尽天下宵小,让天下太平!使宇内澄清!”
“壮哉!壮哉!”
陈瑀虽然仗着情报之利,却终究不能说服周瑜。
见孙策拔刀,当即又将突破口转向孙策——
“伯符之言,可谓豪迈!”
“若是将来投身后将军麾下,必然能够子承父业,成为乌程侯之后的又一员猛将!”
陈瑀抚须大笑。
“到时候后将军有刘使君和伯符相助,如何会愁大业不成呢?”
孙策腼腆一笑,眼看就要上了陈瑀的套,周瑜终于无法忍耐,干脆挑明了事情,不再玩些言语上的游戏。
“怎么?难道后将军只会这般仗势欺人吗?”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陈瑀瞪着周瑜,显然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袁术的不好!
孙策更是慌忙上前:“公瑾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何能对后将军不敬?还不赶紧和议郎赔罪?”
周瑜见孙策直到此时还不能辨别,干脆也是将话题挑明。
“今日陈议郎来此,恐怕不仅仅是来吊唁乌程侯吧?”
“今日陈议郎来此,话里话外都是要乌程侯夫人赶紧续弦之事,甚至连丧期都等不得!这难道不是致夫人于不忠,致伯符于不孝吗?”
声如霹雳,让孙策脸色苍白!
随即,孙策回过头去,哪还有半点对陈瑀的客气?
双目通红,青筋直跳!将古锭刀抬起,刀尖颤抖,指向陈瑀——
“汝今日,竟然是来欺我孤儿寡母???”
陈瑀喉咙抖动。
看孙策那副样子,陈瑀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说是,那孙策是真的敢将刀尖捅进自己的胸膛!
于是陈瑀赶紧侧身,朝着刘邈求救。
而周瑜此刻也是看向刘邈。
他知道,方才与陈瑀争执那么些事情,其实都没有意义。
最后能够定下决定的,终究还是刘邈这个让他看不透的男人!
而刘邈见方才的其乐融融瞬间变成了杀机四伏,这才是不慌不忙的起身。
见刘邈起身,陈瑀嘴角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陈瑀看来,只要刘邈肯出面,那就算事情摆不平,那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一想到马上能从这令人窒息的场面中脱身,陈瑀就忍不住开心,甚至不慌不忙的端起旁边的柘浆小酌几口,回味胜利后的香甜!
刘邈起身,不紧不慢来到二人身前。
孙策此刻好像舍去性命也要守护母亲的幼狮,虽心中似有畏惧,可实则却是已经蓄势待发!
刘邈的步伐很慢,也很重。
短短几步,就好像战场上的鼓点,不断敲击孙策、周瑜的心脏,逼的他们要将心脏给吐出来!
孙策举着刀刃,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好在这时,刘邈终于停下脚步。
只见刘邈居高临下,不断审视孙策。
就在孙策将要抵抗不住的时候,刘邈却突然转了半个身子,面向一脸轻松的陈瑀——
“公玮!不是我说你!”
“就算是后将军非要促成这件婚事,你也不能在乌程侯丧期之时说出来啊!”
“这样,难道不是置后将军,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和伯符、公瑾道歉!”
“噗!”
刚刚喝下的柘浆一口喷出,陈瑀不敢置信的看着刘邈。
刘使君!
汝戏吾为蛮夷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