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宝钗离府

苏夜在读红楼梦时，难免将薛宝钗林黛玉做比较，却忽略了古代大族联姻，并非只是两人之事，乃是两个家族的大事。

别的不说，林妹妹家世清白，原著里没了父母虽让她势弱，可总比多了薛蟠那样一个哥哥来得好。

薛家正真的门脸儿，永远不可能是二门不出的女眷薛宝钗，而是那进了京以后竟‘坏了十倍’的薛蟠。

有这样一张门脸儿，薛宝钗便是再优秀百倍，也于事无补。

薛宝钗确有嫁入贾府之心。

却也清楚因为哥哥这一颗‘暗雷’，会让贾府难以接纳。

薛姨妈这才弄出那‘金玉良缘’一说。

可贾母何其精明之人，王夫人虽然木，但事关她的宝贝儿子，这一点还是想得明白的。

‘金玉良缘’终究只是贾府后宅的一段小八卦，贾府真正掌权之人，从未接过这个茬儿。

薛宝钗撑得很累。

尤其是前阵子哥哥被抓了打板子，虽然宝钗对哥哥闯祸已是习以为常。

可这次却是被官府拿了，绕是自己装作再不在意，可那些丫鬟婆子的舌根真真能杀人。

这会子，薛家在扬州的产业被查封的消息，又传到了京里，同样又是那苏夜所为。

虽说淮扬之地的产业，已经被旁支全然占去，营收与宝钗这一支没有关系了。

可这很难不让人联想，是否是苏夜尊了上面的旨意，要开始对薛家动刀了？

府里的人注重着情面，自然不会当面说这些个，可背地里悄悄议论，无论怎样都避免不了的。

薛宝钗已然心生退意，只是不知如何与母亲开口，而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

“叫香菱滚出来接本大爷！嗝！”

“哦，差点忘了香菱被别人要了去……哈哈哈哈，今儿个那小杂种跟老子抢花魁！”

“结果你猜怎么着？”

“本大爷一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在大爷面前，小杂种算个什么公子少爷？”

薛蟠醉醺醺的进了门来，手里还拿着半壶没喝完的酒，边喝边洒边叫骂。

家仆上去扶着他，都被几脚踹开，东倒西歪的滚进了房里，就见自家妹子红了眼眶。

“怎么着！”

薛蟠腾的站直了，惊道：“妹子怎得哭了？是谁欺负了你，告诉哥哥，我一拳把他打死给你出气！”

宝钗闻言哭的更凶了。

素手掩着口：“你且揍自己两拳！”

薛蟠一呆：“这是怎个说法？倒是只要妹子高兴，揍也便揍了。”

他呵呵一笑，对着自己的脸卯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酒都清醒了一半。

“小祖宗，你怎得也跟你哥哥一起闹上了？”薛姨妈哭着说道。

薛宝钗往榻上一趴，脸儿埋进了双臂，闷着哭：“呜呜……你且别再闹了，明儿咱就辞了老太太太太们，家去罢……”

薛姨妈心里一惊，没想到女儿会说这话来，原以为这只是气话，却不曾想女儿越哭越凶，自从她父亲去世后从未有过这样。

虽薛姨妈平日里更为溺爱薛蟠，但对女儿她也很是关心，深知她有一颗玲珑心。

这会子却情绪失控崩溃了，可见压力大到已经承受不住的地步。也大哭着把宝钗拉进怀里。

“我的儿，你可别气坏了身子，那个不孝的东西都见不得人了，娘不能再没了你这心肝……”

薛蟠见母妹抱头痛哭，这下子酒全都醒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错了，我再也不出去喝酒混闹了！还请母亲妹妹不要哭坏了身子才好！”

薛姨妈止住了眼泪：“你且休息去吧，不要在这碍眼了。”

薛蟠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见妹子仍旧趴在炕上闷头哭，重重的嗐了口气，出门回了自己房里去。

“宝丫头，你可真想好了，明儿我们就家去？”薛姨妈用帕子擦着眼泪问道。

“嗯……”

薛宝钗闷闷的回道。

薛家在京城不是没有宅子，只是一直空在那里，毕竟上京之时，薛蟠的身份敏感，收拾自家宅院难免动静太大，一切都以低调为主。

这会子要住回去，家里还要仔细收拾一番。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薛姨妈最担心的，是自己仅剩的那些现钱。

“那二十万银子，要是放在咱自己家里，可难免会保不住啊……”薛姨妈叹道。

这也是她全部的财产。

所谓的‘珍珠如土金如铁’，那只在薛家盛极一时时的说法。

此刻家族离心，每一房都分去不少产业，薛宝钗一家几乎没了任何实体产业，只剩下最后二十万现钱。

这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最后保障，原本薛姨妈想着的是，能够让女儿和宝玉结婚，这笔钱直接用作嫁妆，那些薛家族人也就没理由拿去了。

薛姨妈叹道：“蝌哥儿不久前又寄了信来，说是要带琴妹子来投奔。真真好笑，他寡母现在还病着，哪里有带着妹子来找我们的道理？

金陵的那些产业全都归了他们家去，现在还贪得无厌，想要把我们最后这些悌己钱都拿了去！闺女，你可真要想明白了。”

宝钗坐直了身子，杏眼已是哭得迷迷蒙蒙，雪白脸上满是泪痕，擦了擦眼泪，道：“横竖已是这样，难道拿着这些钱留在这儿，最后就能落得好了去？

女儿又能这样虚耗到几时？哪个不知哥哥……哎，不说这些个了，倘若真有人惦记这些钱，便送了去罢。只求保一家平安。”

薛姨妈惊道：“送给蝌哥儿？那可是咱娘儿们安身立命之本啊！要连那点银子都不剩了，我的儿，你可知会有多苦？”

“女儿没说钱给亲戚。”

“那是……？”

“母亲，且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向老太太辞别。回了家后看动向如何，再做今后打算吧。”

见女儿这样说，薛姨妈也不再多问。她知晓女儿是个有主见的，比自己要强百倍。

待夜深人静之后，薛宝钗歪在炕上，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来，照在她泪痕未干的雪白脸蛋上。

忽的一阵夜风刮来，吹起窗外梧桐树叶，那原本将要凋零的叶子，竟随那夜风上了天去。

“好一阵夜风，直送叶儿上青云去……却不知我命里有无这一阵风儿？”

呢喃之中，脑海里闪过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