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亲的回忆

从破釜酒吧出来,阳光再次被身后的建筑挡住,只是太阳斜向了另一边。

布莱克索恩夫妇匆匆迎上来,父亲接过巨大的鸟笼,对着雕鹄瞅了两眼,说道:“你离开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霍奇一脸歉意道。

布莱克索恩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再等十分钟,你妈妈就会鼓起勇气去找你,她主动透露她能看到那个神奇的酒吧。”

布莱克索恩夫人朝他翻了个白眼。

回到家,吃过晚饭,霍奇向他们展示各种上学用品,一口坩埚,一整套玻璃小瓶和配套药粉,一架望远镜,一台黄铜天平;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魔杖。

霍奇对魔杖店老板的形象进行了艺术化的夸张,奥利凡德先生被描述成先知类型的角色,他的话也被改成‘兹判定霍奇·布莱克索恩足堪大任,特赠予魔杖一支’这类句子,当听到‘黑刺李’这个词儿,布莱克索恩夫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霍奇又将三枚硬币拿给他们看。

“这是巫师使用的钱?”布莱克索恩先生大为惊奇:“快看,亲爱的。给你。”

“还有这个。”

他跑过去把客厅的灯关掉,只留下炉子里跳动的橘黄色火焰。霍奇在之前已经换上了巫师长袍和巫师帽,此刻他背对着火光,步履沉稳,就像从故事书里走出来似的。

“荧光闪烁。”

霍奇轻声念咒,魔杖立时发出一束柔和的光。

布莱克索恩夫妇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表情。

过了许久,霍奇跑去开了灯。

“我有份礼物送给你,妈妈。”他说着,从背包里翻出那本《雾都渡鸦与石之心》。

封面上,是个有着一头漂亮栗色卷发的女孩。

她手持放大镜,凝神端详着一份羊皮纸卷轴,在她身后,是一架充满神奇色彩的星象仪。仪器不紧不慢地转着,它发出的照在羊皮纸上,折射出一个个奇妙的符号。

书的正下方有一行小字:最好的魔法,是让不同世界的人看到同样的星光。艾米莉·伍德。

‘艾米莉·伍德’,这是母亲结婚前使用的名字。

这本书自然也是布莱克索恩夫人的作品,是她公开出版的第一本书。

“在一家二手商店淘到的,应该是店主从掮客手上进的货。我看到封面被施了法,就买了下来。很奇妙,是不是?原来两个世界存在这样的联系……”霍奇在旁边说。

布莱克索恩夫人接过书,内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封面,嘴唇微微颤抖着,就像抚摸一段老旧的时光。她依稀想起十七岁的那个下午,魔法部工作人员递给她的文书。

“布莱克索恩小姐,这是你的新证件。”

油墨未干的‘艾米莉·伍德’就这样替代了曾经的旧名。她摩挲着空手指,仿佛仍能感受到当时羊皮纸的质感。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像梦一样。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霍奇身上时,这种感觉消失了。

她的表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原本的名字是艾琳,艾琳·布莱克索恩。出身于布莱克索恩家族,一个老旧的巫师世家……”

母亲的家族姓氏和父亲一样。霍奇想着,这样就说的通了。

布莱克索恩夫人起身去了阁楼,半晌,她抱着一个落满灰尘的老旧榆木箱下来。父子俩连忙将茶几上的课本收起来,为她腾出空儿。

她将榆木箱放在茶几上。

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有几样东西能在霍奇记忆里对上号,比如一把袖珍扫帚;他心中一动,扫帚?他想到对角巷的飞天扫帚店。他还看到一本手绘漫画,页面泛黄,讲了一名叫安德罗斯的人的冒险。

童年记忆瞬间涌出来。

布莱克索恩夫人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古董怀表。带着些许留恋,她将古董怀表递给霍奇。

“它是你的了。”

霍奇好奇地接过来,手指触感温润。怀表上镶嵌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几乎将整个前盖占据,宝石外圈缠绕着黑荆棘,一根根尖刺向上挺拔,整体形如一簇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火苗舔舐着上方的金质表冠和链条。

“咔哒。”

霍奇弹开怀表。放置照片的位置空空如也,只留下小小的凹槽。

“它原本属于我父亲,一个老古板,标准的强硬派,后来陨于战争。”布莱克索恩夫人伤感地说:“所以当我离家出走时,连它一起偷偷带走了,作为对他的报复。或是纪念。”

她的眼眶湿润了。

霍奇突然觉得手上的怀表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家族曾经辉煌过,以黑色荆棘作为象征。”她瞥了一眼霍奇的黑刺李魔杖。“最近两三百年人丁不旺,所以当得知我是哑炮时,可想而知我的父母有多失望——”

哑炮?霍奇的疑惑准确传到了母亲眼中。

“通常来说,哑炮是指像我这种出生在巫师家庭但不具备施法能力的人。”布莱克索恩夫人解释说:“一种形象而轻蔑的说法,哑火的炮仗之类的——”

“对不起,妈妈。”霍奇赶忙说。

“没什么,这个词儿很普及,如果你未来遇到,不必有太大反应,很多人只是习惯了,代代流传……你需要辨别的,是那些充满恶意的嘴巴。”她擦了擦眼睛。

“你可以想象,一个哑炮——我们有时候称呼自己为无杖者,有一个互助会——在巫师战争期间的日子有多难熬,永远不敢出门,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甚至比那还糟糕……我父母尽量不在我面前谈论魔法,或是黑魔头,或是昨天又死了几个人,至于我呢,则假装自己完全不在意,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于是我逃到另一个世界,假装自己是个姓伍德的粗鲁乡下姑娘……”

“你看起来可一点儿不粗鲁。”布莱克索恩先生赶忙说道。霍奇连连点头。

布莱克索恩夫人笑了笑,继续讲道:“魔法部对我们这样的人不闻不问,当时正发生战争呢,只要不惹出麻烦,他们懒得多管。我签署了保密条款,来到伦敦。在办完各种手续,证明我是个‘存在’的人后,我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躲在出租屋里,直到还剩最后一周开销,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想法儿挣钱。”

“是当作家吗?”霍奇问。

她现在就是作家,‘笔名’是艾米莉·伍德。

“一开始不是。”她仔细回忆道:“我跟我的房东太太说正在找工作,于是她把正在看的报纸递给我。她是个好人。报纸背面有各种招聘简报,我在上面看到一家草药店正在招人,我想,也许我可以试试……”

“竞争并不强。很多人连迷迭香和薰衣草都分不清,而我多少有点儿基础。我在那里干了三个月,有一次从成堆的干月桂叶中挑出有毒的樱桃月桂。”

她略带自豪地提起这段往事。

“这份工作帮我度过最困难的时期,”她感慨道:“后来我开始主动学新东西,我指的当然不是如何摆弄交通卡、记忆地铁线路图这码事儿,而是开始享受新生活——有了奔头,还交到几个朋友!”

“我曾经渴求魔法,后来发现,魔法并不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