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林妤站在校门口的值周岗，手里握着扣分记录本。
早春的风吹得她马尾辫微微晃动，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领口。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二十五分，还有五分钟早读开始。
操场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妤抬头，看见一个男生单手撑着围墙，利落地翻了过来。
他落地时校服外套被风吹得扬起，书包斜挎在肩上，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塞得乱七八糟的课本。
她合上记录本，快步走过去。
“姓名，班级。“
男生正弯腰拍裤腿上的灰，闻言抬头，嘴角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周扬，高二（1）班。“他直起身，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转学生，今天第一天。“
林妤翻开本子，笔尖停在“违纪行为”那一栏：“开学第一天就翻墙？”
“正门锁了。”周扬指了指校门方向，“保安说七点二十之后算迟到，不让进。”
“所以你就翻墙？”
“是这样吧？”他耸耸肩，从裤兜里摸出一颗柠檬糖，“吃吗？”
林妤没接，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高二（1）班周扬，翻墙入校，扣2分。”
周扬凑过来看：“这么严格？”
她后退半步，把本子合上：“校规第12条，禁止攀爬围墙。”
“行吧。“周扬把糖塞回口袋，突然伸手从她肩膀上摘下一片樱花花瓣，“你头发上沾了这个。”
林妤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早读铃响了。
“走了，副会长。”周扬冲她挥挥手，转身往教学楼跑，书包带子滑到肘弯，校服下摆被风吹得鼓起。
林妤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肩膀。那里还残留着他手指擦过的温度。
教室里乱哄哄的，新学期调座位，一堆人挤在讲台前看名单。
林妤从后门进去，发现自己的座位没变，还是第三排靠窗。
她刚放下书包，班主任老陈就走了进来。
“安静！”老陈敲了敲黑板，“新学期开始，我先说几件事。”
林妤从笔袋里拿出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
“第一，下下周月考。”底下顿时一片哀嚎，老陈无视抗议继续道，“第二，学校要求每个班选两个人参加市里的创新大赛，英语和实验报告由林妤负责，物理模型有谁想参加的吗？”
“我。”少年的声音有点沉，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
林妤笔尖一顿。
她转头看向教室后排，阳光正斜切进教室后窗，把周扬的半边身子镀成金色，后脑勺的头发被压得翘起来一小撮，可能是刚刚趴着睡觉的原因。
“那行，新同学来给我们打个样。林妤负责英语和实验报告，周扬负责物理模型。”老陈说完又补充，“你们两个放学留一下，我再说说比赛细节。”
下课铃响，老陈前脚刚走，周扬就拖着椅子坐到了林妤旁边。
“合作愉快？”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妤合上笔记本：“你物理怎么样？”
“挺好的。”周扬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就是英语烂得要命。”
林妤突然想起昨天报到时，老陈语重心长的说：“我们班新来个转校生，物理很好，是个竞赛的苗子，就是英语不太行，你作为班长多照顾一下，顺便督促一下他的英语。”
回过神，她问道：“多烂？”
“上次月考38分。”
林妤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周扬笑了：“骗你的，其实是68。”
“这有区别吗？”
“有啊，”他咬着吸管，“一个是不及格，另一个是特别不及格。”
她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抽出英语练习册，拍在桌子上：“从今天开始，每天背20个单词。”
周扬翻开练习册，第一页用红笔写着“林妤”两个字，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你名字挺好听的。”他说。
林妤没理他，低头整理课桌。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进来，落在周扬的牛奶盒上。
————
放学后的实验室空荡荡的，周扬摆弄着电路板，第三次接错了线。
“不对。”林妤夺过导线，“红接正极，黑接负极。”
“有区别吗？”
“会短路。”她皱眉，“你到底会不会物理？”
周扬突然凑近：“你睫毛上有粉笔灰。”
林妤猛地后退，后腰撞到实验台。周扬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贴在她手腕上，温度透过校服袖子传过来。
“小心点。”他松开手，转身去拿电阻，“我物理其实挺好的，就是实验课总走神。”
“为什么走神？”
“因为……”周扬回头看她，嘴角带着笑，“实验室的窗户正对着操场。”
林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窗外是空荡荡的篮球场，夕阳把铁网拖出长长的影子。
“跟操场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周扬把电路板推给她，“修好了，副会长检查一下？”
林妤低头测试电流，没看见他盯着她发梢看的温柔。
——
校门口的值周生已经换岗，林妤把记录本交给下一班的同学。周扬靠在自行车棚旁边等她，校服外套搭在肩上。
“你家住哪个方向？”他问。
“东区。”
“顺路，一起走？”
林妤摇头：“我坐公交。”
“哦。”周扬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那明天见。”
他跨上自行车，没骑出多远又停下来，回头喊：“林妤！”
她转身。
“明天别记我迟到了。”周扬笑着挥手，“我保证走正门。”
林妤没回答，只是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她快步走向站台，没看见周扬一直等到她上车才离开。
车窗外的樱花树飞快后退，林妤低头翻开英语练习册，发现最后一页被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很浅：
“明天请你喝酸奶，副会长。”
字迹潦草，和周扬的人一样不守规矩。
林妤用橡皮擦掉那行字，却在合上书时发现扉页自己的名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笑脸。
她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