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2005

意识像是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冰冷而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将林舟混沌的意识缓缓拉回。

痛……

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过一样。

但这种痛，和他记忆中被土方车撞击时的那种毁灭性剧痛，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像是……宿醉后的头疼？

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若千斤。鼻腔里闻到的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车祸现场的血腥和汽油味，而是一种……有些熟悉的、廉价的粉笔灰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周围似乎很嘈杂，有桌椅挪动的声音，有人在低声交谈，还有……风扇吱呀作响的声音？

不对劲！

林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扭曲变形的车体残骸，而是一片有些泛黄的、布满涂鸦的木质桌面。桌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什么“XXX我爱你”、“距离高考还有XX天”……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时，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这……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因为常年保养和身居高位，皮肤细腻，指节修长，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光洁。而眼前这只手，虽然也算干净，但指关节处明显有些粗糙的薄茧，手掌的皮肤也更紧实，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这分明是一只年轻的手！

林舟心脏狂跳，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正坐在一间拥挤而破旧的教室里！

老旧的吊扇在头顶吱呀旋转，墙壁上贴着褪色的励志标语和视力表，黑板上还残留着高考前冲刺复习的板书痕迹。窗外阳光灿烂，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几十张简陋的课桌椅挤满了教室，穿着蓝白相间、款式土气的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结束的高考题目，或忙着交换同学录，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场景……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心头发颤！

这不就是他当年就读的江城第十二中学的高三（7）班教室吗？！

“喂，林舟！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考傻了？”一个带着点憨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同时一只略显肥胖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林舟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圆圆的脸盘，皮肤有点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剃了个板寸，穿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校服，正咧着嘴冲他笑，露出一口白牙。

赵磊！

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后来创业初期的第一个伙伴！只是眼前的赵磊，比他记忆中那个后来被社会磨平棱角、变得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要青涩、鲜活太多了！

“你……”林舟喉咙发干，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叫我什么？”

赵磊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叫你林舟啊！不然呢？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从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就一直蔫了吧唧的，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英语听力没听清？还是作文跑题了？嗨呀，没事！考都考完了，想那么多干嘛！天塌下来有我赵磊……呃，当我没说，天塌下来也得你自己扛着。”

他挠了挠头，憨笑道：“不过说真的，别想那么多了。晚上聚餐，说好了啊，咱们不醉不归！庆祝解放！”

林舟呆呆地看着赵磊，大脑一片空白。

英语听力？作文跑题？晚上聚餐？

这些词汇像是一把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高考最后一门是英语，他的确考得不怎么样，尤其是听力部分，漏听了好几题。考完后他心情郁闷，晚上的毕业聚餐也没什么兴致……

等等！毕业聚餐？！

林舟猛地抓住赵磊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磊子！现在……现在是哪一年？几月几号？”

赵磊被他吓了一跳，挣脱开他的手，一脸莫名其妙：“你真傻了啊？2005年啊！6月9号！刚考完试，你不记得了？”

2005年……6月9号……

高考刚刚结束……

林舟如遭电击，浑身巨震！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什么濒死前的幻觉！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那个刚刚结束高考，人生即将展开全新画卷的起点！

那场惨烈的车祸，那将近四十年的世事浮沉，仿佛都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南柯一梦！

“喂！林舟！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赵磊看着林舟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震惊，一会儿狂喜，一会儿又像是要哭出来，心里直发毛。

林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需要确认，彻底地确认！

他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穿着的校服口袋。果然，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部银灰色的、小巧玲珑的……小灵通！

屏幕是单色的，按键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挂着一个现在看来土得掉渣的卡通挂件。

这确实是他的东西！是当年他省吃俭用攒了好几个月才买的“高级货”！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的鞋子，是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杂牌帆布鞋，鞋边甚至还有点开胶。

没错！一切都对得上！

这就是十八岁的他！贫穷、普通，但年轻，充满了无限可能！

“我没事……”林舟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但眼神却逐渐亮了起来，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只是……太激动了！对，太激动了！我们解放了！”

他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失而复得的青春！

年轻的身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有力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困扰他多年的颈椎病、胃病、失眠……通通消失不见！

活着！他真真切切地活着！而且是以十八岁的姿态！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那些遗憾！那些悔恨！苏晚晴！夏浅浅！

她们现在也才十八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有这个时代！2005年！

林舟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作为一个从未来十几年后回来的人，他太清楚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了！

互联网的浪潮正蓄势待发，房地产市场即将迎来黄金十年，移动支付、共享经济、短视频……无数的风口等待着起飞！只要抓住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能轻易地超越前世的成就！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着钻营和狠辣手段才能在商界立足的林舟了！他拥有着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具备的最大财富——先知先觉！

他可以活得更从容，更潇洒，更……随心所欲！

“激动？我看你是魔怔了吧？”赵磊看着突然变得亢奋的林舟，嘀咕了一句，但看到好兄弟似乎真的没事了，也松了口气，“行了行了，知道你激动。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该去聚餐地点了。对了，班长说让大家准备点才艺，你准备啥？”

林舟的目光扫过教室里那些鲜活的面孔，许多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了当年暗恋过班花的那个腼腆男生，看到了总是喜欢捉弄女生的调皮鬼，看到了那个学习刻苦但家境贫寒的女生……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靠窗的位置。

那里空着。

但他记得，那个位置，曾经坐着一个安静的、总是低着头的女孩。

夏浅浅。

她现在在哪里？高考结束后，她应该也在这里吧？

还有苏晚晴，她好像不是这个班的，但在同一个年级。她现在又在哪里？

林舟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前世的两大遗憾，如今变成了摆在他面前最真实、最迫切的选择题。

这一次，他该如何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