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酒店已经靠近傍晚，大厅内进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好嘞，两间温泉汤屋，毛巾和姜汤马上送来。”前台小妹递来钥匙时，视线还在最后面少年泛红的眼尾打了个转。
方瑜接过身份证，突然被后面的人拽到角落。陆程洲单手撑住她身后的储物柜，潮湿的额发垂落眼前，扭过微微发烫的脸，略显别扭的说：“照片删了。”
看着眼前面子比天大的某位摩羯男，方瑜轻笑：
“嗯？这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各退一步。”少年喉结滚动，“我删视频，你删照片。”
附近温泉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安全距离，方瑜甚至能看清陆程洲锁骨上还没干的水珠，“你先删视频。”
“……，好。”
陆程洲掏出手机轻滑几下，将手机给面前人看，坦坦荡荡的样子倒像方瑜像个可恶的负心汉。
方瑜点了点头，也掏出手机来，相册亮起的瞬间，方瑜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可是陆程洲——”
温热呼吸惊起少年脸上一片绯色，不知为什么陆程洲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我根本就没拍啊。”
趁他愣神的刹那，方瑜泥鳅般钻出桎梏。走廊传来卓少航的声音：“你俩躲这说小话呢？快点，电梯到了！”
“沈——之——玫！”
和安素几人换好衣服赶到露营区时，草坪上已经支起三顶帐篷，陆程洲正往烧烤架铺锡纸。
炭火噼啪炸开火星时，楚颖突然指着天幕惊叫：“快看！”
银河像打翻的钻石匣子倾泻而下。
“我我我，我想要找一个温柔可爱善良的女朋友！”
“切！低俗，我我我，我想要一个一米九的肌肉猛男！”
“我想和江凯毅长长久久。”
“嗯，长长久久！”
“咦～你俩够了！”
“我许愿不加班。”
“哈哈安素你最实诚哈哈哈，Rosy你俩呢？”
“我吗？”方瑜扭头看向身旁的陆程洲，正抱膝坐在防潮垫上，余光里是他被篝火镀上金边的侧脸。
“嗯，那就大家都健康平安，得偿所愿。”
“我没有……”陆程洲顿了一下“目前没有，留着吧。”
“还带这样，耍赖了昂……”
许完愿，不知道谁提议讲鬼故事，大伙窸窸窣窣凑到一起。
“那新娘的盖头掀开——”卓少航猛地转身，“就像这样！”
江凯毅突然将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楚颖尖叫着往他怀里缩。
混乱中不知谁撞翻了柠檬茶，方瑜起身找抽纸，不小心却撞进温热的胸膛。
“笨死算了。”陆程洲轻擦她沾满饮料的胳膊。
“不是你有病吧卓少航，走走走别理他！”
“哎，明明刚刚你们还说想听的！”
“你们说那个昙花今晚能开吗？”
“不知道，我舅说就这几天了。”
“谁问你了！”
卓少航单方面被黎念碾压，一时也不敢吭声了。
前半夜轮到守夜的方瑜被炭火烘得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帐篷里传来压抑的咳嗽。撩开帘子正好碰见起身的卓少航。
“等一下”方瑜压低了声音“你流鼻血了”，把手边的纸巾递给他。
“昂，可能是晚上烤肉吃多了，上火”孙少航擦了几下，血没止住，“没事，刚好我睡醒了，我换你吧。”
“好，那你喝点水”方瑜掐了掐他的无名指，“要是一会还在流你就按这止血。”
进来帐篷，黎念已经睡着了，方瑜看了看手机，这会已经靠近一点了，早过了平时休息的时间，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方瑜索性把包里陆程洲的日记翻出来看。
穿过来之前她只是粗略扫了几眼，知道有 May这号人物，别的也没特别关注，今晚守夜的时候方瑜突然想到，要是这个 May万一是陆程洲的家人什么的，自己这五年很有可能不够啊，她没记错的话，陆程洲被家人认回得 08年前后了。
杂记 23
阴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我又梦到了她，以前希望她只看着我就好了，可当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记得她，我突然，突然觉得好不公平……
杂记 24
雾
看着她蜷在我之前买的，她最喜欢的那个老式沙发上，叽叽喳喳指使我，我知道这是假的。打印机吞吐声像老式火车，碾碎了有她的幻境，迟早有一天我要拆了这破机器。
杂记 25
晴
蝉鸣撕开暮色时，她又出现了，哼着走调的歌，最后人影伴着尾音散在夏夜晚风里。
杂记 26
雨
我又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天文馆，穹顶坠落时，她在我面前踮脚触碰虚拟的银河，而我只是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她。
杂记 27
雨
明天我就要去看医生了，可是我有点舍不得。突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金鱼，也是这样，在玻璃缸里吐着无人能懂的泡泡。她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我问那活着的时候呢？
活着的人心死了，会变成什么呢。
再往后翻了几页，好像后面很长时间都没怎么谈到 May了。
看医生？陆程洲是生什么病了吗？可她记得他身体一直很好，即使是之前临终的时候，也是因为心理问题才导致吃不下东西。
“Rosy，你还没睡啊？”
黎念翻了个身，把方瑜吓了一跳，忙给日记收到包里“就睡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对方挥挥手，表示没事，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方瑜看着帐子外的卓少航，估计还得好一会，收拾了一下也躺下了。
最后，让卓少航临时替守夜的结果就是……
所有人都睡过了！！
看着已经开了的昙花，卓少航本人表示：没逝哒，没逝哒！
陆程洲像是早料到这种惨状，逆光蹲在帐篷外，指尖挂着的塑料袋装了早餐：“你们也真是心真够大，安排这两人守着。”
“闭嘴啊”方瑜碾过陆程洲的足尖，把骂骂咧咧声甩在身后。
露营毯上手机疯狂震动，工作群弹出二十三条未读。
“Karen通知提前销假，九点前要到公司。”
“不是，整个企宣部就我们几个吗，逮着我们薅！”卓少航欲哭无泪，没看到昙花就算了，还得提前回去打工。
“当然是因为，”江凯毅拍了拍他的肩，“牛马的钱好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