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线溯源（下）

唐棠手腕一抖，新生金线如灵蛇般窜向第七盏红灯。这次是盏皮影灯，灯罩上绘着《白蛇传》的图案。金线触及灯罩的刹那，灯内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红灯应声转金。

“啊！”苏青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胸口黑色铜钱上的饕餮纹裂开一道缝隙。她疯狂地扑向阵法中央的黑猫，毛笔蘸着不知是墨还是血，要在饕餮纹上补完最后一笔。

“拦住她！”唐棠将糖勺掷出，金线在空中划出金色弧光，缠住苏青的手腕。但苏青的力量大得惊人，竟拖着唐棠向前滑去。

林巧的银蝶剪纸化作锁链，张影的皮影灯投射出镇邪神将的虚影。三方合力之下，苏青的动作终于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唐棠突然发现黑猫的异色瞳正凝视着她。那眼神穿过十年光阴，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重叠——五岁那年，爷爷抱着她看糖画，画的正是一只异色瞳的黑猫。

“金灵瞳...”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唐棠自己都愣住了。

阁楼内的时间仿佛凝固。黑猫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它痛苦地弓起背，发出既像猫叫又像龙吟的长啸。金光中，猫的形体开始变化，拉长，扭曲...

“不！”苏青撕心裂肺地尖叫，胸口铜钱完全碎裂，黑雾如活物般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异色瞳。

唐棠顾不得恐惧，扑向阵法边缘的第八盏红灯。这次是盏绣屏灯，金线刚触及灯面，绣屏上沉睡的凤凰突然振翅，红灯转金的瞬间，一声清越凤鸣响彻阁楼。

“继续！不要停！”黑猫——不，现在应该称它为金鳞——的声音直接在唐棠脑海中响起。它的形体已经半人半猫，右眼的黑色正在迅速褪去。

第九盏、第十盏...唐棠的金线如疾风般掠过一盏盏红灯。每净化一盏，金鳞的人形就更清晰一分，而空中那只巨瞳就暗淡一分。

当第十一盏红灯——一盏古琴灯变成金色时，阁楼突然剧烈震动。悬浮在空中的巨瞳疯狂旋转，瞳孔中伸出无数黑色触须，缠向最后那盏未净化的红灯——一盏糖画灯。

“那是...爷爷的灯！”唐棠认出了灯上熟悉的糖画纹路。

金鳞此时已完全化为人形，是个金瞳黑衣的俊美男子，唯有右耳还保留着猫科动物的尖耳特征。他凌空一抓，三才护法钱从井水中飞出，在他掌心旋转：“唐棠，用真糖画金线！”

唐棠福至心灵，从怀中掏出那根被污染的金线。虽然表面布满黑丝，但核心处仍有一点金光不灭。她将金线缠在糖勺上，以身为轴，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圆。

“以糖骨为引，唤金线归位！”

糖画金线突然绷直，如离弦之箭射向最后一盏红灯。就在黑色触须即将触及灯罩的刹那，金线穿透灯罩，灯内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仿佛糖勺敲击琉璃。

第十二盏红灯转金的瞬间，整个金鳞阁亮如白昼。十二道金光从灯笼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将那只异色瞳牢牢困住。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我？”巨瞳发出千瞳的声音，低沉如雷，“我生于人心贪念，只要贪念不灭，我便不死！”

金鳞闪身来到唐棠身旁，他的手指冰凉如玉：“千瞳说得没错。当年十二守护者就是发现无法彻底消灭它，才选择将它封印在糖画金线中。”

唐棠看向手中糖勺：“那现在...”

“但我们可以重新封印它。”金鳞的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决绝，“用我们二人的眼睛。”

唐棠突然明白了爷爷日记中“以真名唤”的含义。她望向金鳞：“需要我做什么？”

金鳞还未回答，千瞳的巨瞳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十二盏金灯同时出现裂痕，阁楼开始崩塌，木梁如雨坠落。

“没时间了！”金鳞抓住唐棠的手，“跟我念：以糖为骨，以画为魂，金灵瞳现，千瞳归位！”

两人的声音在崩塌的阁楼中回荡。唐棠感到双眼一阵刺痛，再睁眼时，视野竟分成两半——左眼看到的是正常世界，右眼却看到无数金色丝线在空中编织。

金鳞的异色瞳完全变成金色，他张开双臂，十二盏金灯的光芒全部汇聚到他身上。千瞳的巨瞳发出不甘的咆哮，被金光一点点拉向金鳞的右眼。

“不！你不能——”千瞳的声音戛然而止，巨瞳被完全吸入金鳞眼中。金鳞痛苦地跪倒在地，右眼又变回了黑色。

阁楼的崩塌停止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唐棠看到金鳞的右臂正在变黑，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它在反噬...”金鳞咬牙道，“我撑不了多久...”

苏青此时苏醒过来，看到这一幕，突然泪如雨下：“原来...原来当年师父是为了...”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笔，“用这个...这是金鳞阁主的本命笔...”

金鳞看到金笔，瞳孔骤缩：“苏阁主她...”

“师父临终前说'笔中有解'...”苏青将金笔抛给唐棠，“我错了...我被贪念蒙蔽...”

唐棠接住金笔的瞬间，笔尖自动蘸取了她手腕上新生金线的力量。一道信息直接涌入脑海——原来最初的糖画金线不是用来镇压千瞳，而是为了净化它！

“金鳞，我们错了！”唐棠冲到金鳞身边，“不是封印，是净化！糖画金线能净化贪念！”

金鳞的右眼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暗淡下去：“需要十二种纯净的非遗灵韵...现在还缺...”

唐棠看向十二盏金灯，突然明白过来：“不，齐了！”她指向自己，“糖画传承在我血脉里！”

金鳞怔住，随即苦笑：“原来如此...苏阁主早就...”

唐棠不等他说完，已经将金笔点在金鳞右眼上。她左手持糖勺，右手执金笔，以身为架，以魂为引，开始绘制一幅前所未有的糖画。

金线从她指尖流出，不是一根，而是十二根，分别代表着十二种非遗技艺的精髓。这些金线在空中交织，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金鳞包裹其中。

“坚持住！”唐棠感到力量正在飞速流失，但她不敢停下，“爷爷...帮帮我...”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工作台下那本日记突然自动翻页，爷爷的字迹一个个浮现在空中：“糖画之道，不在形似，而在神传...”

金茧中的金鳞开始发生变化，他右眼中的黑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左眼相同的琥珀金。当最后一丝黑色消失时，金茧轰然碎裂，露出脱胎换骨的金鳞——双眼同色，气质澄明。

千瞳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但唐棠还来不及高兴，就眼前一黑，向后倒去。金鳞闪身接住她，发现她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糖画图案——正是当年唐师父封印千瞳时所用的“糖骨锁魂图”。

“原来如此...”金鳞轻抚唐棠的额头，“千瞳没有消失，只是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阁楼外，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十二盏重归平静的金灯上。非遗街的危机解除了，但唐棠与金鳞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唐棠掌心糖画中，隐约可见一丝黑线游过，如同蛰伏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