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夹板安稳的躺在她的大腿上,橡胶轮胎遵循着发动机的低速运转将轮椅带到了窗台旁,暖和的日光在她的身上锻造成锁链,少女正盯着楼下的奥丁广场发呆。
红发女巫的话语唤醒了她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忽略的事实,敖蝶的双手攥紧轮椅扶手,扶手钢管内顿时传来了被捏扁的哀嚎声,她突然想起以前送出的鲜花和蛋糕,转头间便出现在了街道垃圾桶的旁边。
她在干着比那些还要恶劣、还要可恶得多的事情。
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眯起双眼,当路明非的欢快身形从教学楼当中窜出时,敖蝶默默的调整着轮椅倒退回了办公室的阴影当中,金属的凉意正透过扶手传递到她的掌心。
少年铮亮的光头倒影正在她的瞳孔上刺痛,缝合线在她晃出残影的脑壳上活灵活现的爬行。
“先把龙文看了吧。”她发出声叹息。
少女刚才没有告诉好友的是,路明非的光头,对此刻的她而言,也是第一份从他人那里收到的真心礼物——但她觉得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恶意欺骗他人的人。
敖蝶的指尖划过透明保护层的每一个位置,她的眉头越看越皱,最后扭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敖蝶摁开视频通话的按钮,备注红发女巫的视频通话显示正在拨通当中。
少女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庞贝耍了,这让她回想起疗养院里那些让人发狂的加图索恶作剧。那些龙文分明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内容,而是傻瓜一样的乐天派计划书。
为青铜城安装无障碍电梯、芬里厄的牙齿矫正方案、尼德霍格减肥计划,每个字都带着龙飞凤舞的癫狂,更诡异的是她每个字居然都能看得懂。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看到了什么,这段龙文告诉我,他们在给尼德霍格做减肥计划。”
诺诺啃着苹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给黑皇帝制定减肥计划?写这段话龙类幽默感烂的像过期芝士。”
“整整一张龙文,全是这种疯话,我感觉这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日记,能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她晃着手机屏幕,让龙文依次在诺诺的视线面前划过。
“这段龙文是两个龙类一起写的,应该是姐姐和弟弟。”
“你怎么知道?我看上面也没有说是有姐姐和弟弟的标注?”她又重头开始阅读了龙文,却依旧只能看到那些癫狂的计划书。
“龙文是一种信息含量极高的文字,他们用文字传递力量、感情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还有混血种坚信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龙王的名字就能够获得祝福,”诺诺说,“后来我们都知道,那是傻瓜行为。”
“虽然我看不懂这段龙文,但是其中的感情我能够感受到的,这是姐姐和弟弟一起书写的。”
“你有产生灵视吗?皮卡丘。”诺诺的脸突然闪烁了几下,像素雪花悄悄从屏幕边缘爬了出来。
“没有产生任何灵视,我感觉是庞贝那骚包在消遣我,”少女摸了摸光头上不存在的秀发,“上次我在疗养院治疗的时候,那混蛋让我在那不勒斯海湾找了三天的幽灵船,最后发现是他在海底装了声呐装置。”
“比起自己家的贵公子,加图索家的孔雀更关心敖家的母暴龙,”诺诺说,“上次在伊甸园俱乐部,有个法国佬说你是庞贝的私生女。”
“那他们应该去考虑下我家老冰棍的脾气,上个月北仑河才沉了三艘走私船,”敖蝶的指腹摩挲着透明保护层,“我觉得,可能是我比较像他收藏的…嗯,会放电的陶瓷娃娃?”
敖蝶突然感觉视线模糊起来,那些扭曲的龙文像是头疼来临的预兆,她揉着发红的左眼咒骂庞贝的恶趣味,丝毫没有发现诺诺喋喋不休的吐槽突然消失。
手机屏幕传出尖锐的啸叫,诺诺的影像正在雪花屏上定格。
少女把逐渐发烫的手机扔进轮椅收纳袋,她知道这是灵视发生了。当她赤脚踩上地板的瞬间,办公室内的地毯竟然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避让起来。
“让我看看这是个什么事!”
敖蝶奋力将木门往外推开时,银紫色长发少女正用指尖接着天上落下的雨滴,之前看到的少女和男孩正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嬉戏。
她举起右手往对方抓去,手掌却扑了个空,整个大臂都穿过了对方的虚影。银紫色少女转身时,她的面容始终笼罩在逆光当中,让人无法分辨样貌。
“姐姐,不是每个人类的身体都能扛得住四倍音速起飞时的压强,哪怕你把他们的骨头全部换成再生金属。”
敖蝶看见日光穿透银紫色长发少女的轮廓,那些身体抖动的节奏,像极了以前在领居家看到的金毛犬扒饭盆时的欢快曲线。
“弟弟帮我想想办法嘛,求你了~”
花香味突然塞满灵视空间,少女把男孩整个塞进宽大的衣袍,她蹭动时的垂落长发发梢扫过地板。
“好了好了,谁让你是我姐姐呢。”他仍由对方把自己的金发编成马尾辫。
“弟弟最好了!”
她扛着男孩一路欢快的小跑在碧绿色的草原上,他的眼睛微微闭合,瞳孔的深处却藏着比尼德霍格减肥计划更荒诞的温柔。
敖蝶仍然记得那杯毒酒,腹中此刻仿佛还能感受到灼烧,眼前的温柔和之前的杀意混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男孩的心思。
“皮卡丘,你那边静电干扰好严重。”
诺诺的呼唤从手机屏幕里渗了出来,这道声音也将幻境撕得粉碎,回过神来的少女才发现门口的黄铜把手已经被她扭成一团。
“没事,刚才看了场全息电影。”她握住的手机窜出细小的电火花,手机的黑色外壳被混血种的力量捏得翘起。
“灵视的画面让你很悲伤吗?”
“悲伤?为什么会这么说?”敖蝶不明所以,“我只是觉得空调的冷气不太够。”
手机话筒沉默着,当挂钟的分针走过了第三次循环时,诺诺的声音才轻柔如羽毛般传来。
“因为,你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