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翻开第一页，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兵书，而是随笔。
其上记载的，不是一整套兵法韬略，而是不成体系的知识，彼此毫无关系。
有兵法，有理论，还有不知道是编的还是真的小故事。
这上面的兵法韬略零零碎碎，不成体系，但每一条都能给他触动，引发联想，打开思路，给他带来的帮助，反而比武穆遗书还要大。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
戚继光这才陡然惊醒，连忙看向皇上，发现对方盘膝打坐，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显然正在修炼某种内功。
他不敢出声，悄然离去。
他等不及了，要回去练兵！
“本打算练兵一年，我也读一年兵书，再和倭寇决战。”
“有了这三本……兵书，今年就能训练出一支可堪大用的新军。”
“胡部堂已经命人招募工匠，打造战船，现在银两充足，战船的数量和规格都能超过原本预算。”
“半年，最多半年就能向倭寇开战！”
刚要离开，背后传来声音：“看完了？说说吧，书怎么样。”
戚继光连忙转身，只见朱天已经修炼完毕，下了寒玉床，龙行虎步，来到他面前五步之处。
“皇上脚步好稳，速度好快！”
“这哪是常年修道、服食丹药、身体亏空的皇帝，倒像是唐太宗、宋太祖以及本朝太祖那样的马上天子！”
戚继光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武穆遗书于兵家四派都有涉猎，不亚于古往今来任何兵书战策，三大阵法中的天罡北斗阵和北斗大阵于战争无用，二十八星宿大阵则妙用无方，至于另外一本……”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照实回答：“很多内容都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古今未有，不过不成体系，若要用于实战，还需重新整理，加以完善。”
犹豫，是因为他怀疑那个小册子是皇上写的，妄加批判，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照实回答，是因为他想起了胡部堂的教导：天下事都瞒不过皇上，天下人心也瞒不住皇上，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要撒谎，有什么就说什么。
朱天点头，表示赞许：“大体不错，但你说天罡北斗阵和北斗大阵于战争无用，却也未必。”
戚继光不解：“皇上，军中虽有习武之人，但数量极少，练出内功的更是少之又少，想要编队布阵，恐怕很难凑齐人手，何况这两套阵法精深奥妙，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
朱天淡淡的道：“那是现在，不是将来。”
戚继光还是不解。
他大概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军队大规模习武，想法很好，操作太难。
军伍之人，学识有限，甚至绝大多数不通文字，如何练武？
就算能练，动辄也要十几二十年才能见效，才能练出内力，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了，习武之人饭量极大，而且不能只吃主食，还要辅以大量肉食，朝廷哪来那么多银子和粮食供养？
皇上没带过兵，没打过仗，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朱天也不解释，很多事情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能理解，才能去做，现在只是打个预防针。
“这三本书你拿回去，不要吝啬，让其他将领也都看看。”
“另外，告诉胡宗宪，放手大胆的去做，你们都是忠臣，没有奸臣，朕信得过他，信得过你们。”
“行了，下去吧。”
朱天摆摆手，又回到寒玉床上，修炼九阴真经。
“微臣告退。”
戚继光心潮澎湃，一路快马，日夜兼程，很快返回浙江，面见胡宗宪，将此次入京所见所闻所得，全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胡宗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京城方向叩拜，老泪纵横：“臣肝脑涂地，难报君恩！”
倒严之后，身为严党的他就一直忐忑不安。
哪怕兵部送来了五百万两军饷，哪怕只处置了郑泌昌何茂才，没处理他，甚至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全权负责改稻为桑，他还是不安，不知道哪天头顶上悬着的剑就会落下。
直到现在，他亲耳听到了戚继光传达的皇上口谕，才真正确定：
皇上是信任他的，知道他的忠心，也知道他的不容易。
从今以后，不必担心了！
“部堂大人，皇上让各级将领学习这三本书，其他的我懂，可这天罡北斗阵和北斗大阵，真的有学习的必要吗？”戚继光虚心请教。
胡宗宪道：“天罡北斗阵和北斗大阵，是二十八星宿大阵的基础，下级将领不需要懂，可你这个统帅得懂，还有一个人不光要懂，还要精通。”
“谁？”
“俞大猷。”
“他？部堂大人，末将明白了！”戚继光恍然大悟。
他和俞大猷都是抗倭将军，可两人不一样。
他擅长练兵、统军，更注重整体配合。
俞大猷则很有战略眼光。
最重要的是，俞大猷本人就是武功高手，他训练的俞家军，个个习练棍法，军中习武者众多，练出内力的也不少，甚至有不少武林中人投入俞大猷麾下。
这天罡北斗阵和北斗大阵，戚家军用不到，俞家军用得到！
“皇上也不明说，非得打哑谜，让我们这些臣子猜。”戚继光腹诽。
胡宗宪道：“军饷还算充足，再拨五十万两给俞大猷，让他招募武林中人，组建一支精锐部队，全员习武，学习两大阵法，负责攻坚。”
他想到了改稻为桑。
皇上的改稻为桑国策，分为三步走：
先在淳安、建德两县试点，然后推广到杭州，最后推广到浙江。
这习武和战阵，皇上的意思莫不是也要分几步走，先在俞家军试点，然后推广到浙江，再推广到整个大明？
“习武强军，想法是好的，只是难度太大，不光耗费钱粮太多，而且还需要一门容易修炼、能快速见效的的内功，军队和武林不一样，不需要那么多武功，一门内功加上几门外功就够了。”
“这样的武功，哪里找呢？”
胡宗宪苦思冥想，还是想不明白。
而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此时，一千名锦衣卫扮作十几个商队，在千户朱十和众多百户的率领下，潜入蒙古诸部，在密教金刚宗山门外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