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守墓人杰弗逊

阳光穿过树叶,从缝隙中播撒下来,将眼前的场景照亮。

满是补丁的粗布大衣被英卡洛斯紧紧握着,他看似瘦弱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像钢铁一样环住了守墓人的手腕,后者下意识想要挣脱,然而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动弹一下。

“啊!”

守墓人哀嚎着,佝偻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瘦小了,他塌着胸略微弯腰,似乎在忍受难言的苦痛。

原因很简单,英卡洛斯的手不仅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还连同那杯酒一同锁住,他的手比一般人的大,就算加上细酒瓶也能刚好环住。

由于酒瓶的存在,英卡洛斯与守墓人用力的拉扯使得瓶身上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陷进后者的手臂上,这种痛是直达骨髓的,原本隐藏在表皮之下的脆弱神经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重击,明明没有受到什么可怖的伤害,守墓人依旧像个踢到脚趾的屁精一样,疼得让些许泪水都从眼角流出。

英卡洛斯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剧烈反应而心软,他的余光观察着守墓人没有被抓住的左手,那附近有一根被泥土覆盖大半表面的铁锹,乍一看很普通,但如果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铁锹的厚度有些惊人,不像是日常劳作的工具,反倒是特地做成铁锹形状的强力钝器。

“松手!你这发疯的蛆虫,就算是食尸鬼都比你更讲礼仪,哪有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手打人的!”

守墓人从胸腔里挤出几句怒吼,从他颤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此时已经在强撑着身体了。

长满老年斑的左手像枯藤一般微不可觉地向铁锹柄移动着,食指和中指微微弯曲,努力想要够到这柄能帮他逃出生天的武器。

然而这一幕却被一直盯着守墓人的英卡洛斯洞察到了,他不需要多做什么事情,只要稍微加大点力气,这家伙就受不了了。

至于施暴这件事本身是否正确......

呵呵,他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小鬼,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实战,但英卡洛斯还是从守墓人身上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自己已经先发制人取得优势了,现在的守墓人动弹不得,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而守墓人看上去也确实痛得很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因为这种苦痛昏厥过去。但这又怎么样呢,假如对方是在示敌以弱,英卡洛斯松手的一瞬间他就会抄起旁边的铁锹砸过来,英卡洛斯到时候一定会为自己的仁慈而感到痛苦的。

英卡洛斯并不是教条式的正义使者,守墓人这样毫无善心的家伙也绝非值得怜悯的好人。

如果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不该抓住一个普通人让他感受痛苦。

那就让神来惩罚他好了。

他不后悔。

这么想着,英卡洛斯手上的力气反而加大了一些,守墓人凄惨的吼叫越发尖锐,他却面无表情地将对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扯过来一只手环住,然后从补丁大衣袖子里抽出那瓶酒。

“身为守墓人,居然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喝酒?你不是自称要遵守墓园主人的规矩吗?”

这便是英卡洛斯动手的理由,如果守墓人真如他所说,只要是老板交代的事情就会一丝不苟地完成,那他绝对不可能是这样一副颓废模样。

哪怕没有刻意去与平原地脉共鸣,白色的法术力依旧会在人的衣食住行间无形生成。

有些东西是锁不住的,就算关在笼子里,它们也会长出翅膀飞出来。

常与尸体打交道的死灵法师也可能是白色职业,接受群众信仰沐浴神光的牧师也可能堕入黑暗。

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身体怎么动,都会影响这个世界对他的评价,无非是不同阶段各部分的权重不同罢了。

所以英卡洛斯能嗅到,身处光明的他很容易便从守墓人身上闻到那种在阴暗潮湿之处腐烂发臭的味道。

他未必是什么坏人,但一定不是描述中所说的好人。

杰弗逊有些慌张地张大了嘴,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动手抓住他的手臂,而且这人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一只手便可以抵得上他两条臂膀了。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小鬼抓他的时候手还刚好碰到酒瓶,更是把酒瓶抽出来,似乎发现他的不对。

汗水从额角滴下来,杰弗逊心跳剧烈,墓园并不算安静,周围风声阵阵、树叶草木悉悉索索、蟋蟀鸟雀更是鸣啼个不停,但即便身处嘈杂的环境,他依旧能听到那越来越清晰的砰砰声。

该死!

杰弗逊之前确实说谎了,他赶走英卡洛斯的原因也很简单——想要独享这美好的下午,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喝上一杯。

墓园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一直禁酒,他上次喝酒喝到饱还是月亮盈满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快两周了,平时只能时不时抿一口。

杰弗逊自认为不是酒鬼,也从来没有喝到断片的地步,只是朋友的消逝、家人的抛弃,外加上越来越苛刻的老板,人生的意义又何在呢?

也只有酒能消解愁闷了吧。

怎么现在连喝个酒都要被打断了!

他故作镇定地将脸绷住,不露出害怕惊恐的情绪,颤抖的嘴唇拉成一条线,慢吞吞地开口准备转移话题。

“小鬼,你跑进墓园一直影响我工作,有些过于欺负人了吧......”

“别说废话,赶紧回答我!”

英卡洛斯响亮的声音在杰弗逊耳边回荡,震得他有些发晕。

意志不坚定的人就是这样,更何况杰弗逊现在已经有些失去人生目标了,再加上长期喝酒对神经的侵蚀。

英卡洛斯只是稍微威武一些,便让后者不太敢反抗了。

“我......喝酒又不会影响工作,你管我干什么?”

“呵呵,你也不想一边工作一边喝酒这件事被你老板发现吧?”英卡洛斯嘴角挂着微笑,似乎笃定守墓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吧好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杰弗逊像是认命了一样,佝偻的身体变得更加佝偻,整个人萎缩下来,像是体内的气被放掉一样。

他垂头丧气地吊着眼皮看向英卡洛斯,总感觉对方眸子里有闪人眼的太阳,眼皮子互相打架只想赶快闭上休息。

“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都行,只求你别把我喝酒这件事告诉给老板。”

“不用担心,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自然不会背信弃义地再跑去告密,你依旧可以喝你的小酒,不用担心被解雇。”

“来吧,和我讲讲道格拉斯的事情,就是曾经住在不远处那幢宅子里的老男人,现在他的房子归侄子所有,但我看你的年纪,应该在墓园工作有许多年了吧,就算和他不是很熟,至少也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

听到英卡洛斯的话,杰弗逊原本眼里熄灭的光重新亮起,干枯的身体像是被注入新鲜血液一样,弯曲的身体支棱起来,嘴唇嗫嚅着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