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荔浦丰收

汉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秋风掠过岭南,将荔浦两万亩稻田染成金灿灿的海洋。稻穗压弯了秸秆,沉甸甸地垂向大地,新米之香浮于四野。

刘琦登临观稼台,极目广袤田畴,胸中豪情顿起。

“公子,两万亩稻田大熟,真是及时雨!”黄忠着软甲,侍立刘琦身侧,望田间繁忙众人,“今荔浦仓廪将罄,秋收将解燃眉之急。”

刘琦颔首,目色坚毅道:“仓廪有粟,民心方定。得此粮米,百姓无饥馁之患矣。”

马玄急趋而至,袍角沾露,喘息道:“公子,祸事!有老农观天象,称近日将有暴雨。若不速收,一季的收成恐怕要付之东流!”

此时正值秋收关键期,农户们日夜劳作,人手匮乏。若暴雨骤至,后果不堪设想。

“百姓事,即官府事!”刘琦转身黄忠,“速令将士尽释军务,全力助民抢收!府中板车,尽借于民,以运粮粟!”

荔浦城外,军民忙碌。将士解甲,着短褐,操镰刀,与民并力。刘琦亲率其众,往来于稻垄之间。金黄的稻穗在众人手中翻飞,一捆捆稻谷被整齐地放在田埂上。

一位白发老农佝偻着背,双手紧攥稻束,于木桶边缘奋力扑打。枯指叩桶壁,声闷然,金粒簌簌落下,然碎壳亦杂其间。

刘琦驻足良久,望着老人布满血痕的掌心,眉头渐渐拧紧:“岭南百姓,还没有普及连枷吗?”

黄忠铁塔之躯拨开人群,询问百姓,少顷复返汇报:“公子,众人皆言未尝见过连枷,更不知其用法。”

刘琦劳碌竟日,目扫远处稻垛如山。收工后赶至铁匠铺,炉火映亮区原黧黑之面。

“我要打造连枷。”刘琦将草图铺在案上,“两根木杆以麻绳相连,挥动时敲杆旋转,可快速脱粒。”

区原以锤击烧红之铁于砧,火星迸射:“中原贾人曾携来连枷兜售,可百姓用了几回就弃了。”

“为何?”刘琦凑近熔炉,热浪扑面而来。

区原用铁钳夹起新打的犁铧,回答:“公子可知岭南气候湿热?连枷脱粒虽快,却极易将谷壳震裂。没了壳的谷子,不出半月就发霉生虫,哪家肯用?”

他抓起一块刚打好的锄头,“您瞧这铁,若不精心养护,数日光景就锈成废铁,谷粒比铁还金贵,谁敢这般糟蹋?”

刘琦忽抬首,目中眸光骤燃:“能否在敲杆裹上柔韧的皮革?再将击打角度略微调整,减少对谷壳的冲击。”

区原愣了愣,手中的铁锤悬在半空。他盯着草图沉思片刻,猛一跺脚:“成!我连夜打制样品,明日一试!”

他挥锤打铁,臂上青筋尽露,汗珠自颔间滚落,砸在灼热铁砧之上,腾起缕缕白烟。

刘琦视区原目中血丝,声带急色问:“何时可铸成?”

“公子!”区原将烧红的铁条重重砸在砧上,火星四溅,“小人如今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实在忙不动了。”

刘琦背着手在铺内踱步,靴底碾过木屑发出沙沙声响,他何尝不知器械改良的艰难?他曾琢磨踩踏式脱谷机,虽能大幅提升效率,可东汉尚无精密铸造的齿轮与轴承,仅凭匠人手工打造,根本无法实现滚筒的连续旋转。

“当——”区原失手将铁锤砸在地上,震得木屑纷飞。

此声清越,突然撞开刘琦的思绪,他望着满地散落的稻穗,瞳孔骤然收缩。儿时在乡间见过的稻床,不正是现成的答案?

刘琦神思清明,振奋道:“不必执着于连枷改良,咱们另辟蹊径!以厚木板为底,面钉齿状木条,打造稻床。农人但将稻穗向床面摔打,谷粒自落!”

区原近前,黧黑之面现疑色,道:“稻床与木桶脱粒,有何异哉?”

刘琦胸有成竹,正色道:“木桶脱粒需双手紧握稻束往复扑打,耗气力且效率颇低。稻床面阔,可纳多束稻穗,辅以特制木架固定,单人操之亦能事半功倍!”

黄忠闻言大步上前:“末将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木屑纷飞中,刘琦与黄忠蹲在地上测量尺寸。

天亮后,首张稻床在晒谷场亮相。刘琦亲执稻束,向床面凸齿用力摔之。“哗啦”声响,金粒如雨点飞溅,较木桶脱粒速逾数倍。

围观的老农们,发出阵阵惊呼。一位白发老者颤巍近前,糙掌抚过齿状木面:“这玩意儿……真能给我们用?”

“不仅能用,还要传遍岭南!”刘琦笑容灿若骄阳。

百姓以稻床脱粒,金黄稻谷积若山丘。军民共收两万亩稻田,终获五万石丰硕收成。荔浦兴修水利,粮食增产不少。

百姓环刘琦而立,一老汉攥其袖,目中满是感激,道:“使君的稻床,真乃救命神器!若非此,我等岂能赶在风雨前收毕庄稼!”

刘琦望着笑逐颜开的众人,心中暖意翻涌。

暮色愈深,乌云骤涌,遮蔽天际。

刘琦凭观稼亭朱漆栏杆,轻啜新茶,连日劳乏于茶香中稍缓。

马玄疾步而至,袍角犹沾泥星,道:“公子怎得闲心饮茶!”

“何故作此慌态?”刘琦置茶盏,神态闲适。

马玄抹了把额上的汗,手指向远处的实验田:“暴雨将至,也不知稻穗能不能挺住。”

狂风呼啸,吹得亭中纱帐哗哗作响。刘琦凝视将遭暴雨侵袭的田野,心下暗忖:莫非是台风将至?

黄忠按着刀柄道:“不过些许晚稻,坏便坏了,只惜两季稻稻种!”

刘琦呷一口新制的芋香清茶,指节轻叩短案:“天威难测,当静观其变。”

说罢轻吹茶沫,汤色澄明如镜,映出远处乌云翻涌的天际。

马玄坐而烹茶,道:“公子不急,某亦不急。”

忽天穹滚雷乍响,震得茶盏轻晃。

马玄指尖微颤,目视亭外墨云翻涌,嚅嚅道:“然……终是有些心焦。”

刘琦与黄忠相顾大笑,声破暮色。刘琦抚掌道:“待风雨过,自有生机。”

言罢,三人对坐饮尽,茶烟袅袅间,隐有雷霆远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