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老江湖

“京口？”

王彪之听了这两个字，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京口位于长江下游南岸，距离建康不到两百里，是都城东侧的重要屏障。

同时，京口也是北方流民在江左最大的聚集地之一。

东晋朝廷在京口以北侨置徐州，安置流民。据统计，如今南徐州的侨民数量超过二十万，甚至已经反超了本地居民。

经过千里迁徙，大部分老弱妇孺都死在了路上，能到达江左的流民，多为青壮年。

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青壮年聚集在一处，可想而知，京口的治安到底有多混乱。

如今的京口，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看来，就是一片乌烟瘴气之地。

但在王凝之看来，京口，根本就是一片宝地。

遍地与胡人有着血海深仇的北地青壮，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兵源了。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募兵的条件，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提前去探探情况也是好的。

王凝之却是摇了摇头。

“京口水面宽阔达四十里，不当南北之津，地势相对安全。又是南北漕运粮道，物资充裕。更何况，我还有母亲的关系。”

当年郗鉴身为流民帅，带领大量北方流民南渡，驻扎京口。后又招募流民、组织屯田，将京口打造成兼具经济与军事功能的要塞。

如今的京口，可以说就是在郗鉴的带领下建立起来的。

即使现在南徐州是由荀羡主政，但是京口，依旧在高平郗氏的掌握之下。

王凝之身为郗璿的儿子，郗鉴的外孙，在京口立下一片根基，想来应该不是难事。

王彪之听此，点了点头。

“你有计划便好。在这件事上，我能与你的帮助有限，若是钱财上有所不足，尽管与叔父说便是。”

“哈哈哈，那我不会与叔父客气的。”

叔侄二人相视而笑。

……

……

回了东宅之后，即使迎着阿蘅期待的目光，王凝之也并未立刻就寝。

“阿山，把我的枪取来。”

阿山领命，不多时取出一杆长枪，交给了王凝之。

枪长一丈，枪杆是上好的牛筋木制成，枪头则是百炼精钢制成，寒光闪烁。、

枪是王凝之月前让人打造的，好不容易学了武，怎么能不练枪百兵之王呐？

王凝之掂了掂枪的重量，气沉丹田，突然沉声厉喝一声，腰跨扭动，手肘发力，枪尖一挑，刺出一道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阵尖啸。

今日在藏经阁学了霸王枪，王凝之可是手痒了一整天了。

西楚霸王的枪法讲究一个势大力沉，与《杀胡经》中冉闵的枪招不谋而合。故而王凝之只是初步上手，便已经具备了其中的几分神韵。

撑、掤、盖、扎、合、拦、支、秀、劈、扫……

一招一式，风声呼啸，真如霸王在世，力如拔岳，势如填海。

打完一套枪法，王凝之浑身冒起一层热汗，但还是觉得不得劲，他余光扫见一旁正在看热闹的牛七，招呼道：

“牛七叔，来，搭把手。”

牛七咧嘴一笑。

“得嘞。”

然后随手抄起手边一把扫帚，化成一道残影，冲了上来。

王凝之目光如电，追着牛七的身影，瞅准时机，枪杆一个横扫。

“来的好！”

牛七大喝一声，手肘一动，扫帚精准点在长枪枪头之下，如点蛇七寸，将王凝之这一招的力道轻松化解。

“气势挺足，还缺一点杀意。”

“再来！”

王凝之回身拧转，枪柄直突，袭向牛七面门。

“这招不错。”

牛七夸了一句，脑袋一侧，包铁枪柄擦着其侧耳过去，紧接着欺身而上，手腕一抖，扫帚把点向王凝之腰腹。

这一下要是点实了，可有王凝之受的。

王凝之眼神一凝，飞身后退，同时枪柄横扫。

牛七下腰正欲躲过这一击，却见枪柄骤然一抽，从自己面上离开。

竟然是佯攻？

趁着牛七还未起身，王凝之骤然双手紧握长枪枪柄，自上而下全力劈下，其势如泰山压顶。

力劈华山！

牛七脸色一变。

躲不开来了。

他只能尽力将扫帚横拦，挡在头顶。

“咔嚓！”

扫帚应声断成两截，明晃晃的枪尖停在牛七鼻尖三寸之处，牛七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水雾打在枪身之上。

“嘿嘿。”王凝之嘿嘿一笑，收枪于身侧，抱拳，“牛七叔，承让。”

牛七擦了擦额头冷汗，苦笑道：

“大江后浪推前浪，郎君练武不过一月，竟然能将咱逼到这步境地，这让咱这张老脸往哪里挂啊？”

“牛七叔莫要恭维我了，我不过是占了一些兵器之利而已。”

王凝之拍了拍牛七肩膀，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胜之不武。

“郎君不要自谦才是，以郎君如今的身手，放在江湖上，那也足以当的上个二流了。”

牛七练武数十年，生死厮杀无数，放在江湖上足以称得上一流高手，寻常武夫，就是在他手上走个十合都困难，以王凝之刚刚的表现，得一个二流的评价，丝毫不为过。

想到此处，牛七心中五味杂陈。

练武一月便有这般身手，琅琊王氏莫非还真要出项羽、吕布那般武功盖世之人不成？

王凝之对此不置可否，二流听着唬人，放在战场上也照样不够看。

他将长枪扔给阿山，月白袖袍一抹额头热汗。

“今日就到这里吧。”

“是。”

众人相继散去，庭院中只剩下了一脸幽怨的阿蘅。

王凝之被阿蘅盯得有些不自在，挠挠后脑，疑惑问道：

“这么看着我干嘛？”

阿蘅叹息一声。

“婢只是有些不明白，郎君金玉之体，为何总喜欢这些打打杀杀之事？”

在如今这个士族子弟崇尚阴柔，以瘦弱为美的时代，王凝之整日练武，确实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

王凝之正要解释，却被阿蘅打断。

她缓步上前，拿出手帕轻轻为王凝之擦拭脸颊。

“郎君其实不必为婢解释的，婢不懂那些大道理，婢只是希望郎君能珍重身体罢了。”

刚刚牛七差点戳中王凝之腰腹，阿蘅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王凝之面色柔和，轻抚面前佳人俏脸，另一只手则是揽上那柔弱无骨的细腰。

“我知道了。”

王凝之大手刚附上细腰，少女的身形骤然一颤，喉间发出一声好听的嘤咛。

任由王凝之揉捏了片刻，阿蘅红着脸，低低呢喃一声：

“郎君刚出了一身汗，该洗洗了，我，我去为郎君打些热水。”

说罢，便逃也似得离开了。

王凝之摇头失笑。

这都同床共枕一个月了，阿蘅怎么还跟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