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古战场

桃花瓣触到我指尖的刹那,虚空中浮现出老天师的残影。

他道袍染血,身后是滔天火海,手中桃木剑正抵住一具三头六臂的尸魈眉心。

"师父......"我下意识伸手,残影却如烟消散,唯有余音在密室回荡:"滇西虫谷,血鼎镇于葬仙窟。烨祈部以痋术控九大部族,欲复活血鼎中的蚩尤残魂......"

赤离突然闷哼跪地,尸魈图腾已爬上脖颈。

他撕开上衣,心口处浮现出与竹简相同的祭仪图:"原来我就是活阵眼......赤云部世代用巫祝血脉温养尸魈毒,怪不得族长要我们誓死守护地宫......"

阿雅在此时苏醒,她摸向腰间银铃,发现铃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截桃枝。"我想起来了......"

她瞳孔泛起奇异金芒,"骊骅姨母给过我一只锦囊,说若是见到天师府的人......"

锦囊里掉出半块太极玉佩,与我怀中残玉严丝合合。

玉佩合并的瞬间,滇西地形图在虚空浮现,虫谷位置亮起血光,隐约可见九尊巨鼎虚影环抱成阵。

胖子突然指着地图边缘怪叫:"这他娘不是咱们路过的那座野庙吗?庙里哭丧婆给的破碗......"

他哆嗦着从包袱掏出个豁口陶碗,碗底阴刻着蚩尤图腾。

当碗沿贴近地图时,虫谷血光突然分流出一条暗线,直指达拉部巫神塔!

"调虎离山。"我攥碎陶碗,煞气割破掌心,"烨祈部真正的目标,是达拉部塔底的阴阳井!"

塔外骤然响起号角,夜空被火把映成血色。

透过地宫裂缝望去,赤云部寨门已破,九面玄黑大旗插在废墟之上。

旗下一具无头尸身穿骊骅的银鳞甲,右手紧攥着半截染血的发带——正是桑更部使者的信物!

滇西虫谷的入口藏在两座刀削般的峭壁之间,岩缝中垂落着无数藤蔓,仔细看去才发现是粘连着腐肉的肠衣。

山风掠过时,这些"藤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肠衣里裹着的尸蚕被惊动,挣破薄膜簌簌掉落,在岩壁上拖出蜿蜒的黏液痕迹。

"这地方比胖爷的袜子里还埋汰。"胖子举着火把戳向岩壁,火光映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洞窟里都塞着具蜷缩的干尸,"好家伙,整得跟蜂窝煤似的!"

阿雅用银铃在虚空中划出符咒,青光所过之处,尸蚕纷纷避让:"这些是痋术的养料。当年蚩尤战败,其部众将战死者炼成尸蚕,以保亡魂不散。"

她指尖抚过一道剑痕突兀的裂谷,"看这痕迹......是师父的雷法。"

裂谷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我们循声摸去,在溶洞尽头看见惊人的一幕:钟乳石柱上缠着九条青铜锁链,锁着一尊三丈高的蚩尤石像。

石像心口嵌着半尊血鼎,鼎中翻涌的黑血正顺着血管状纹路注入石像。

更诡异的是,石像脚下的祭坛上,九名戴傩面的巫祝正在剜取活人心头血!

"烨祈部的血祭。"我按住躁动的铜钱剑,"他们在用生魂唤醒蚩尤残......"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巫祝突然摘下面具——赫然是早该死在赤云部的骊骅!

她脖颈处爬满青色经络,双手捧着的头骨碗中,半块太极玉佩正在血水中沉浮。

骊骅的瞳孔已变成蛇类的竖瞳,她将玉佩按进蚩尤石像眉心,整座溶洞突然地动山摇。血鼎中的黑血逆流冲天,在洞顶凝成血月,我们脚下的影子开始扭曲爬行,竟自行站了起来!

"小心影傀儡!"赤离挥刀斩向自己的影子,刀刃却穿体而过。

我的影子狞笑着扑来,雷法击中它时,我左臂同时传来灼痛——伤敌一分,自损八分!

阿雅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银铃上。

铃舌上的桃枝骤然生长,根系扎入岩缝,绽放的桃花化作光雨笼罩祭坛。

影子们在光雨中发出惨叫,骊骅却趁机跃上石像肩膀,手中头骨碗对准血月:"九鼎归位,恭迎兵主!"

虫谷外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八尊血鼎虚影撞破山体飞来。

当第九鼎即将归位时,我瞥见鼎耳处熟悉的纹路——这分明是达拉部巫神塔底阴阳井的井栏!

"原来阴阳井本身就是一尊鼎......"阿雅突然咳出黑血,尸毒已蔓延至心脉,"他们用痋术污染了达拉部的地脉......"

胖子突然掏出陶碗砸向血鼎:"去你大爷的团圆饭!"

陶碗在鼎身炸裂,碗底的蚩尤图腾竟与鼎纹产生共鸣。

趁着血鼎震颤的刹那,我掷出铜钱剑刺穿骊骅右肩,她坠落时怀中的竹简散开,露出夹层里泛黄的信笺——

"珠琳亲启:若见天师佩,速毁阴阳井。骊骅已堕魔道,桑更部危矣。——张怀义 绝笔"

竹简触地的瞬间,溶洞地面龟裂塌陷。

我们坠入万丈深渊,却跌进一片尸骨堆积的平原。锈蚀的青铜战车半埋土中,插满箭矢的军旗在无风自动,空中漂浮着残缺的战魂,它们仍在重复着上古之战的厮杀。

阿雅颈间银铃突然自鸣,引领我们走向战场中央的祭台。

台上插着柄断剑,剑柄缠着的布条与老天师常年佩戴的抹额一模一样。

当我握住剑柄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二十年前,老天师与骊骅在此血战尸魈。

他为封印蚩尤残魂,不惜将半缕元神封入断剑。而骊骅为救被痋术控制的族人,甘愿以身饲魔......

"原来她当年就死了。"赤离抚过剑身的雷纹,"现在这个骊骅,是痋术复活的尸儡。"

地面突然隆起九座坟茔,每座坟头都飘着烨祈部的玄黑旗。

阿雅踉跄着走到中央坟前,银铃炸裂的瞬间,坟中升起水晶棺椁——棺中女子与她容貌一般无二,心口插着柄桃木匕首,刀柄刻着"珠琳"二字!

"娘......"阿雅跪倒在地,尸毒突然化作黑线缠上水晶棺。

棺盖轰然开启,珠琳的尸身睁开空洞的双眼,手中握着的正是另外半块太极玉佩。

虫谷上空响起骊骅的尖啸:"九阴锁魂阵已成,你们都是兵主复生的祭品!"八道血柱冲天而起,最后一道正从阿雅心口迸发。

我挥剑斩向血柱时,古战场突然浮现出老天师的虚影,他手中的桃木剑与我手中的断剑合二为一。

古战场的血月骤然坍缩成漩涡,将我们卷入地底暗河。

河水裹挟着磷火般的幽蓝光点,冲刷过锈迹斑斑的青铜戟戈。

阿雅腕间银铃残片发出共鸣,指引我们漂向一处石窟——洞口垂落的钟乳石形似倒悬的骷髅,颌骨间卡着半截桃木剑,剑穗上褪色的流苏与老天师房中那柄别无二致。

"这是师父二十年前折断的'惊蛰'剑。"

我摩挲剑身雷纹,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他夜观星象后匆匆南下,归来时左袖空空,只说是"斩了条恶蛟"。如今看来,那"恶蛟"恐怕是蚩尤残魂所化的龙形煞气。

赤离突然闷哼跪地,尸魈图腾已蔓延至下颌。他撕开衣襟,心口浮现的噬魂印正在吞噬战魂残念:"这印记在指引方向......西北三十里,葬仙窟......"话音未落,暗河突然沸腾,无数泡发的浮尸托着青铜棺椁浮出水面。

棺盖缝隙渗出黑雾,在空中凝成骊骅扭曲的面容:"好徒弟,且看为师给你备的大礼!"

九具棺椁同时炸裂,跃出的尸儡竟都是熟面孔:桑更部使者、达拉部守卫长、赤云部三位长老......

他们脖颈处缝着蚩尤图腾,瞳孔泛着尸蚕独有的幽绿。

胖子抡起陶碗碎片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处绽放出金色曼陀罗:"让你尝尝胖爷开过光的狗血......哎?这花怎么在啃噬尸气?"

阿雅突然拽着我跃入暗河。

在水流最湍急处,她将太极玉佩按向岩壁,青苔褪去后露出幅壁画:九尊巨鼎环绕的祭坛上,巫女将桃木匕首刺入心口,血雨中蚩尤石像分崩离析。

壁画角落题着偈语——"阴阳逆,九鼎碎;巫女血,神魂归"。

"原来真正的封印需要巫女献祭......"她抚过壁画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我娘当年不是自杀,是补全了上古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