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暖把小熊饼干含在嘴里转了三圈,终于在糖霜融化前品出了不对劲——奶油味里混着极淡的花生酱余韵。霍砚居然在过敏边缘试探?她盯着账本上的现金流公式,突然抓起汤勺冲进厨房,不锈钢操作台映出她皱成包子的脸:得赶在收购案前改良酸辣汤,不能让那个辣椒过敏症患者找到借口说“风味不稳定”。
“家人们!现在进入‘厨房间谍’环节!”程野举着手机跟进来,镜头扫过贴满便利贴的冰箱——“老陈醋需冷藏”“蒜苗要根部朝东”“霍砚过敏清单:辣椒/花椒/爱情(划掉)”。他突然对准正在尝汤底的小暖,“注意看!温掌门的祖传试汤手法——汤勺要顺时针晃三圈,让木纹吸收鲜味,像这样!”他模仿小暖的动作,彩虹刘海差点掉进锅里。
小暖甩了甩汤勺,汤汁精准落在程野的彩虹发梢:“去你的爱情过敏!上周你给第87号相亲对象写的情诗,用的是我爷爷的《老汤十二时辰》吧?”她忽然愣住,盯着汤勺凹痕——昨晚整理奶奶遗物时,发现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奶奶握着同款汤勺,站在写着“霍记药膳堂”的木牌前。
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弹出消息:“老城改造拆迁公示发布,温记面馆地块纳入首批开发范围。”小暖的指尖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直到闻到掌心残留的八角香——那是父亲临终前教她的,说“闻到香料味就不会慌”。可这次不一样,拆迁通知上的红色公章,比辣椒油还要刺眼。
“别慌!”程野突然关掉直播,彩虹头发蔫哒哒地贴着额头,“我刚联系了第112号相亲对象,她是非遗保护协会的,说可以帮咱们申请老字号认证……”他突然掏出小本本,“对了,霍砚那孙子的新方案,说不定和老城改造背后的资本有关联——你记不记得,他每次雨天消失,都穿着印有‘霍氏建工’的旧校服?”
小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霍氏建工,那个二十年前承建老城改造项目,却在父亲去世那年突然注销的公司。她摸出手机,翻到珍藏的老照片:十五岁的霍砚站在面馆门口,校服左胸绣着小小的“霍”字,手里攥着被雨水泡软的小熊饼干铁盒。那时她以为他只是迷路的富二代,直到上周在收购合同上看见“星辰资本”的股东名单——霍氏建工的注销日期,正是霍砚开始留学的时间。
“叮——”邮件提示音打破沉默。霍砚的新方案发来,标题是《温记面馆价值重估:基于感官经济学的现金流模型》。小暖刚点开,程野就对着屏幕倒吸冷气:“我去!他居然把你的‘情感附加值’量化了!老陈醋年份÷10算商誉,汤勺握法熟练度×3算技术壁垒?”
PDF翻到第三页,小暖突然屏住呼吸。那里夹着一张扫描件:1995年12月的收据,付款方“霍明修”,收款方“温建国”,金额3000元,备注“面馆翻新借款”。父亲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可还款记录栏空白,右下角盖着“霍氏建工财务专用章”——和拆迁通知上的公章,同属一个批号。
“他查了我家的账?”小暖的声音在发抖,汤勺尾端的凹痕硌得掌心发疼。程野突然指着屏幕:“等等!收据编号0073,和你汤勺尾部的刻痕一模一样!”她低头看去,木纹深处果然嵌着极小的数字,被岁月磨得几乎看不清——原来奶奶说的“掌门令牌”,竟是父亲当年的欠条?
窗外开始飘雨,细密的水珠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线。小暖忽然想起霍砚离开时的背影,右肩微低的弧度,和照片里父亲站在霍氏建工门口的姿势如出一辙。那年她刚上初中,父亲总在雨夜对着账本叹气,说“欠了老霍家的人情”,然后往她碗里多舀一勺排骨藕汤。
“咚咚咚——”敲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这次来的不是十二只“黑企鹅”,而是个抱着纸箱的清瘦身影——霍砚,没穿西装,穿的是大学城食堂同款白色卫衣,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上面刻着极小的函数图。他的头发沾着雨珠,怀里的纸箱敞着口,露出摞得整整齐齐的账本。
“这是1998年到2015年的老城改造财务报告。”他把纸箱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霍氏建工当年的破产,和温伯父的面馆拆迁补偿款有关联。”他忽然掏出平板电脑,调出三维建模图,“我重新测算过,按最新的非遗保护政策,面馆地块的估值应该是——”
“够了。”小暖突然举起汤勺,木纹在灯光下流转出温润的光,“你上周在会议室闻到我熬的萝卜牛腩汤,为什么手抖?”霍砚的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卫衣口袋——那里鼓着熟悉的铁盒轮廓。她继续道:“那是我父亲临终前教我的配方,他说‘霍大哥最爱喝这个’,所以你每次闻到,就会想起你父亲,对吗?”
雨声突然变大,打在空调外机上发出轰鸣。霍砚转身望向窗外,CBD的玻璃幕墙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光斑:“我父亲去世前,总在笔记本上画你的画像。”他从卫衣内袋掏出泛黄的本子,翻到夹着叶脉书签的那页——十五岁的小暖正在颠锅,马尾辫甩出漂亮的弧线,旁边写着“小暖的蛋炒饭,是贝叶斯定理算不出的奇迹”。
小暖的视线定格在书签上:那是2015年秋天,她送给霍砚的生日礼物,用面馆门口的银杏叶做的,叶脉上用食用色素写着“数学考满分请你吃火锅”。原来他一直留着,夹在父亲的笔记本里。她忽然想起那年的天台流星雨,霍砚说“我算过,今天看不到双子座流星雨”,可她偏拉着他去等,结果等来一场暴雨,却在雨中尝了人生第一口加花生酱的蛋炒饭。
“收购案是星辰资本的决定。”霍砚突然转身,卫衣口袋里的铁盒响了响,“但我可以帮你争取——”他话没说完,程野突然举着手机冲进来:“家人们!重大发现!霍先生的账本里夹着温掌门的初中数学试卷!59分!还是他帮忙改的分数!”
小暖的脸“腾”地红了。那是初三下学期的数学月考,她考了59分,怕奶奶生气,哭着求霍砚帮忙改分数。他居然把试卷藏了十年,还在错题旁用红笔写着:“抛物线和蛋炒饭的弧度同理,下次用汤勺画辅助线试试。”
雨声渐歇,霍砚从纸箱里抽出最后一本账,封面贴着张褪色的便利贴:“2005年冬,小暖第一次熬汤,咸到哭鼻子,我偷偷加了三勺糖。”他的手指划过泛黄的记录,“其实那天我是故意迷路的,父亲说‘去温记面馆,就能找到和你一样爱吃小熊饼干的人’。”
小暖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当年你爷爷救了老霍家的闺女,人家非要送汤勺当谢礼,说‘这是御膳房传下来的,能尝出人心’。”她看着霍砚手腕上的手链,突然发现那函数图的拐点,正是2005年12月24日——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日子。
程野的直播镜头悄悄拉近,捕捉到霍砚耳尖的微红:“家人们记好这个日期!金融巨鳄的心动时刻!”他突然指着窗外,“看!老城改造的推土机来了!咱们的温记面馆保卫战,正式打响——”
小暖猛地望向窗外,黄色的推土机正碾过街角的梧桐树,而霍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指尖悬在她握汤勺的手背上,像在丈量什么。远处的拆迁公示牌在雨中反光,她突然看清了开发商的名字——“黑岩资本”,正是星辰资本的死对头,也是霍砚离开上一家投行的原因。
“他们会用虚拟主播复制你的烹饪画面。”霍砚的声音混着雨声,“但数据复制不了——”他忽然低头,盯着她手背上的烫伤疤痕,“你颠锅时溅起的油花,熬汤时哼的跑调儿歌,还有每次算错数时画的流泪荷包蛋。”
厨房飘来一缕焦香,是小暖刚才忘了关火的酸辣汤。她突然笑了,把汤勺塞进霍砚手里:“那就让他们试试。”木纹贴着霍砚的掌心,他突然想起母亲曾说:“温家的汤勺,只会认心里装着烟火气的人。”
窗外,推土机的轰鸣声中,程野的直播弹幕疯狂滚动:“磕到了!汤勺定情现场!”“霍先生拿反了汤勺!正确握法要像这样——”而小暖没注意到,霍砚在接汤勺时,悄悄把自己的小熊饼干铁盒塞进了她的围裙口袋,铁盒内侧刻着极小的字:“1995年,我妈妈和你奶奶,曾用这汤勺熬过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