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上，一辆出租车穿过层层薄雾，轻快地行驶着。
王毛将车窗玻璃打开，深呼吸，然后狠狠吐口浊气。
“还是外面好。”
“毛哥，还有个把小时就拢了。”正当王毛感叹自由的美好，却想不出词汇时，旁边一个脑门儿略显稀疏的中年人晃了晃手机，“死肚三、招风耳、朝天鼻他们几个已经外地安家的都专门回来，安排你的接风宴。”
“晓得你今天出来，就连公派留学后全世界飞的英儿，也飞回来，要给你接风。”中年人将手机递到王毛眼前，画面是一个穿着风衣，看起来就利落干练的妹子，不过仔细看眉眼间还是有些当年干瘦“柴禾妞”的倔强。
毛哥翻了翻手机里的图片，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和开车的司机，眼眶有些发红。
“大脑壳、鼓眼，谢谢你们每年都来看我。16年，大家变化都好大。”
“毛哥你说啥子！”听王毛说得动情，前排司机眼睛一鼓，车厢内就响起辨识度极高的鸡公嗓，“那个晚上要不是你出手，我们不晓得遭那帮杂皮打成啥子，来看我们的英子也肯定遭欺负……”
鼓眼的话引得车内一阵寂静，车内三人的思绪也回到了16年前。
王毛和他的伙伴都来自C城的一个小山村，没公路，也没有河流。王毛的祖辈和村人们就靠着天落水和贫瘠的土地，一代代艰难地繁衍生息。
到王毛父母这一辈，村里那些顺着山路出去“闯世界”的成年人带回了些钱，也带回了外面世界的消息，以及活得更好的希望。
“得有路。”
在一位赚了些钱的村人资助下，王毛父母牵头，带着村里的成年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要在这大山的腰间，用手锤等原始工具，向老天爷要一条路！
后来路通了，但王毛的父母也因事故和积劳成疾先后离开人世。
路通后，村里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而受村人照顾，吃百家饭长大的王毛自然就成了村里一众留守少年们的“孩子王”，英儿则是孩子中家里最穷、年纪最小，却最有主见和成绩最好的一个。
16年前，15岁的英儿凭借市里的“鸿鹄计划”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这在全县都是独一份。大脑壳、鼓眼、死肚三、招风耳、朝天鼻几个，就找到在市里某工地打工的王毛，想做几天出力气的临工，赚点钱送英儿一份礼物。
当时20出头的王毛因为会来事儿，深得班组长欢心，再加上那几年工地确实忙，这几个16、17岁的少年就以150元一天的工价，在工地做起了小工。
意外就发生在少年们领了工资的一周后。
一群刚领了工资的少年在王毛的指点下带着英儿去了市里的溜冰场庆祝，原因无他，足够热闹也足够便宜。
不想到了晚上10:00，英儿学校的老师给他打来电话，说英儿这时候都没有回校，晚自习也没看到人。于是火急火燎的王毛在溜冰场附近找了一大圈后看到了让他气血上涌的一幕：
大脑壳、鼓眼、死肚三、招风耳、朝天鼻几个涕泪横流地倒在地上，身上多处擦伤淤青，而英儿则站在墙壁一根排水管旁，脸上指印清晰可见，正紧捏着小拳头，直愣愣地看着面前那个个子大约165，头发五彩斑斓的小白脸，两人旁边则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癞脸男子。
眼看小白脸伸着那恶心的舌头就要凑过去。
“！！！！”一声大吼，王毛随手操起一旁箩筐等杂物向几人砸去，趁目标一时慌乱，将钥匙捏在拳头缝中合身扑上对着小白脸就是没头没脑的乱拳，直到后脑挨上重重一击后昏阙。
“没得事，毛哥。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当年想欺负英儿的那个粉脑壳遭你用钥匙戳爆一个眼睛，好像还伤到脑子还是神经，现在走路都一跷一跷的，他背后整你的后台势力后面几年也全部落网进去了。”中年人晃了晃那显眼的大脑壳：“这几年大家日子比我们小时候好多了，特别是英儿，听说前几年她往国外倒小商品赚了不少，现在又说办了个班，要把国内的音乐老师带出国去教老外拉二胡。毛哥你呢，今年也37了，还没有成家……”
“要不得，要不得，英儿太小了，再说她一直都是我们的妹妹……”
“你在想啥子，英儿出去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在国外找到老婆了。”
“啊？”
“我说的是你今年也37岁，该成个家了。正好以前我们那个建筑公司的财务桃姐，她一直对你印象还可以，她离婚了过后也一直没有再结。”大脑壳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面是兄弟们凑的10万块钱……”
“桃姐……桃姐……桃姐……”王毛猛地一拍座椅，声音高了8度，“停车，我要下车！”
“毛哥，这是高速，停不到车。”方向盘后尖细声音传来。
“桃姐今年都42了，我虽然37岁，但是我朋友都没有耍过，不得行不得行。”
“42有啥子嘛，你就当找了两个21岁的噻。再说了，人家桃姐的人才、工作，哪点儿配不上你。”
“鼓眼儿你莫给劳资嘴嚼，有本事你也找个大你五六岁的婆娘噻！”
一旁中年人幽幽递上一句：“毛哥，鼓眼儿的老婆是桃姐闺蜜，比他大十岁。”
“……”
“我就不理解了，婆娘大点儿有啥子嘛？会心疼人懂不？毛哥你这种思想要不得，你听我给你叹……”
“鼓眼儿，前面好像有东西，看路！”
“我找得到！”
“啊！！！！”
咻————————
“哎哟，脑壳好昏。”王毛缓缓站起睁眼一看，“这是给我干哪儿来啦？”
放眼望去，周围是一处石质平台，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却找不到光源在哪里。身边是一些石桌石凳石椅，大石椅上蒙着虎皮，桌子上摆了一些吃食水果。
再转一转，平台靠悬崖边有一个石灶，灶里面有点火的痕迹，平台周围则有许多奇花奇草，一座铁板桥从平台延伸向外，桥中有个石碑，王毛认了半天，终于用他九年义务教育学到的知识认出来上面八个大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