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每一处缝隙,连书本都变得绵软。林小满每天都重复着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唯有上课时偷瞄陆川的背影,成了枯燥日子里的一点光亮。他总是安静地做题,阳光斜斜地洒在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这天数学课,老师突然叫陆川上讲台演算一道难题。林小满看着他起身时衣角带起的风,心跳莫名加快。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陆川的解题步骤简洁明了,连向来严厉的数学老师都赞许地点头。“陆川同学不仅成绩好,板书也漂亮。”老师的话让教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林小满听见前排女生窃窃私语:“听说他爸爸是省重点中学的校长。”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林小满心里。她低头看自己有些破旧的笔记本,边角已经起毛,上面记满密密麻麻的笔记。父母每月寄来的生活费只够基本开销,她连辅导书都要省着买。而陆川,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举手投足间都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午休时,林小满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经过走廊拐角,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是陆川,正倚着栏杆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烦躁:“我说了不想出国!为什么你们永远只考虑自己的安排?”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从小到大,我的人生都是你们在规划。现在连选大学的权利都没有吗?”
林小满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脚边的扫帚。陆川猛地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林小满慌乱地低下头,抱着作业本跑开。身后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叹息。
那天放学后,林小满留在教室值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光影。她正擦着黑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陆川。
“今天的事……”他顿了顿,“谢谢你没说出去。”
林小满的手指紧紧攥着黑板擦,掌心沁出薄汗:“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川轻笑一声,走到窗边,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暖光:“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爸想让我高二结束就去国外读预科,可我不想走。”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进教室的梧桐叶,“我妈走得早,从小他就对我很严格,所有事都要按他的计划来。”
林小满静静地听着,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些光芒万丈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孤独。她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家,想起奶奶日渐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和陆川之间的距离好像没那么遥远了。
“你呢?”陆川转过身,目光灼灼,“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让林小满愣住。她想起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接送,自己却只能跟着奶奶;想起初中时,因为没有漂亮衣服被同学嘲笑;想起每次开家长会,别人的父母认真记录,而她的座位永远空着。
“习惯了。”她轻声说,“爸妈在外地打工,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只能自己做。”
陆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的蝉鸣声。过了一会儿,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集:“这本《高考压轴题详解》送给你,上面有我的笔记,或许能帮到你。”
林小满慌忙摆手:“不行,这么贵的书……”
“拿着吧。”陆川将书塞进她怀里,“就当是交换秘密的报酬。”他笑了笑,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小满抱着书,感觉眼眶发热。这是她第一次收到除奶奶以外的人送的礼物,还是自己偷偷喜欢的男生。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习题集的封面上,烫金的字闪闪发光。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上学,林小满发现教室里气氛有些异样。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进来便突然噤声。沈悦脸色难看地走过来,将一张纸条拍在她桌上:“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满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林小满勾引陆川,不要脸!”她的手开始发抖:“我、我不知道这是谁写的……”
“不知道?”沈悦冷笑一声,“昨天放学你和他单独留在教室那么久,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我们只是在聊天……”
“聊天?”沈悦打断她,“林小满,我把你当好朋友,什么都和你说。原来你早就盯上陆川了!”
林小满感觉心里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她想解释,想告诉沈悦自己和陆川只是偶然聊起家庭,可沈悦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就走,只留下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陆川的身影。他坐在座位上,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林小满慌忙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在那张写满恶意的纸条上。
青春的暗涌,在这一刻彻底翻涌成浪。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那些难得的温暖,都在流言蜚语中变得支离破碎。林小满终于明白,有些距离,不是靠几句真心话就能跨越的。而友情的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