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5日,京城。
注定这个初夏会与往年不同,风雨过后,万物重生。无论从气象还是从经济上哪个角度去看,似乎艰难险阻已经迎来了转机。当然,对于华子接手这起抛尸案的半个月来,各种线索的苦苦寻找和细心推断,揭开真相的日子似乎越发越近了。
定陵博物馆的管理员康克平领着华子和叶星星,还有分局技术科的高阳,打开博物馆的侧门朝里面走去。
“听说两年前的监控录像都被你翻出来了,也没收获,你们这是破的啥案子?盗墓的吗?谁敢来我们京城盗墓,不可能的吧?文物走私?也不对呀,地宫里除了汉白玉的龙椅和青花瓷的那口大油缸之外,哪还有什么文物。三口棺材是后来放进去的,里面空空的,连尸骨都没有。”老康说道。
“地宫里的棺椁是假的?那万历皇帝和皇后的尸骨去哪了?”高阳问道。
“特殊年代时候,拿到大门口烧了。哎,别提了,这事邪门儿着呢。”
“康师傅您给说说呗!”
“算了,你们马上下地宫了,我还是别提了,再吓到你们,我可负不起责任。这几天明楼维修闭馆,下去可就你们三个人,你们别害怕就行。”说完,拎着手里的红色小水壶,有节奏的边走边唱了起来:
“卿本是那凤凰落枝头,无奈命里多烦忧。雨打霓裳掉了色,照尽人间假风流。可恨那君王信了鬼谗言,阎罗殿里惨啾啾,若等来世重相见,金簪铁笔再从头。”
“康师傅唱的这是啥戏?还挺好听的。”叶星星问道。
“这你就外行了吧,这一听就是我们晋南地区的蒲剧。卿本是那凤凰落枝头。。。”高阳随口跟着哼了一句。
“你还能听出康师傅唱的啥?真有你的。”
“晋南晋北口音完全不同,我从小在运城长大,当然能听出来。”
华子突然愣住了,问道“康师傅,您唱的这戏叫啥名字?”
老康笑着回道“具体叫个啥我也不知道,几年前有俩女游客,隔三差五总来这儿,说是研究明代戏曲的。还给了我一个小光盘,说里面就是我刚哼的这出戏的录音。后来我拿回家,我外孙女不知道怎么瞎捣鼓的,给我存在了手机里,没事的时候就放放听听。”
华子顺势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里金萍的照片,问道“康师傅您看看,是不是这个人给你的?”
老康看了看,摇摇头“这个人还真没见过,没见过。”
“你刚才说是两个女的?”
“对,有可能是姐妹俩,长的都挺漂亮,还都是短头发,齐肩那种。一个爱说,一个不爱说,不爱说的那个戴个眼镜。爱说的那个笑起来有个小酒窝儿,这这这,眉头间还有颗红痦子。”老康指了指自己的眉头。
“师父咋又冒出两个人来?”
“再回一趟监控室,核对一下与康师傅接触过的这两个人身份,看看里面有没有金萍。”说完转身就走。
“郭队,不下地宫看了?”高阳一脸的迷惑。
“你胆子大,自己下吧,我就说嘛,我们是来破案子,又不是旅游,鉴定中心送完你的资料不回平城,跟着我们干嘛来。”叶星星说完,转身也跟着华子朝监控室走去。
“啥人嘛,把我想成啥了,你们的案子哪一件离得开技术科?”说完,不情愿的紧随其后。
经过再次一幀幀比对,两个人长相确实与金萍有着很大的差别。可当年的行程二维码显示,金萍确实来过这里三次,可为啥就是找不到一点图像资料呢?
“师父,你再看这个人,咋越看越有点眼熟呢?”叶星星指着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问。
“这不是樊小泉那个同学郑辰晨吗?她爷爷六十年代时参加了定陵的发掘。”
“就是她,没错。”
华子礼貌性的谢过了博物馆的负责人,带着叶星星和高阳上了车。一会儿又推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一桶老陈醋走到老康跟前“康师傅,您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没什么可表示的,给你一桶晋西老陈醋。”
“哎呦呦,郭队长这可不行,我哪能要您的东西。”老康嘴里说着客气的话,手里却紧紧攥住了醋桶的提手。
车子离开定陵博物馆,顺着陵前黑黑的柏油路向前驶去。
华子拨通了姬跳跳的手机“跳跳,你跟小曼在一起吗?”
“在一起,她正给小四擦屁股呢。”
“别闹了,你赶紧问问小曼,她的男朋友樊小泉现在在哪?如果还在上次那个学院,我现在就去找他。”
“没跟你开玩笑,我们一边伺候小四一边研究人体生物学。哥你猜小四出现了啥情况?生物学解释不了的问题。小四昏睡这五天,每天不吃不喝,却不显瘦。并且,尿尿和拉粑粑的次数跟我们差不多。她到底去哪梦游了,肯定是去参加王母娘娘蟠桃会了。山珍海味吃完了,凌霄宝殿里没厕所吗难道?”
“我跟你说正事呢,赶紧让小曼联系樊小泉。”说完挂掉了电话。
等华子把监控内容给郑辰晨看了之后,郑辰晨很自然的回道“这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天在定陵偶遇这个姐姐,无意中聊了聊天,说喜欢明代历史,还把明代宫廷故事编成了蒲剧梆子,我哪听得懂这个,好多都是方言唱的。”
“那你们为啥把这部戏曲的录音给了管理员老康?”
“你说康师傅呀,他不二婚嘛,现在的老伴儿是晋南人,喜欢这个。我就带着那个姐姐给老康听了听,于是就把一个刻录的小光盘给了他。”
“那个姐姐叫啥名字,你还记得吗?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有微信,但后来没联系过,她的网名叫做爱吃菜菜的佩奇。拿,就是这个人。”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华子。
华子拍了照片存了下来“这个线索很重要,谢谢你。”
樊小泉问道“听小曼说小四还在昏睡,要不要转个京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看。”
“不用担心,小四这丫头在梦里帮我破案呢。”华子笑了笑回道。
“梦里破案?啥意思?”郑辰晨问道。
“对了辰晨,你在这里时间久,也了解明代的一些皇家轶事。万历一朝,有没有一个叫郑荔圆的人?呵呵,还是你们本家,也姓郑。”
“郑荔圆?这人干啥的?”
“有可能是皇帝的妃子,可我也百度过了,万历的后宫只有个郑贵妃,但她原名叫郑梦境。”
“确实有个郑贵妃,她的坟就在定陵的附近。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给她起的外号?郑荔圆,给人感觉有点像杨贵妃,白白胖胖的那模样。”
“那好吧,我们先想办法联系这位爱吃菜菜的佩奇,谢谢你们,我们先走了。”
华子依旧自己开着车,高阳打趣道“有徒弟不让徒弟伺候,郭队自己到成了司机。呵呵,世道变了呀。”
“别乱说,师父手握方向盘找灵感呢,你懂啥?”叶星星说完,扭着头向窗外看了一圈“师父,停一下车,我去树林里方便一下。”
“刚才学校里有卫生间你不去,非要到这野地里尿,你属狗的?”高阳说道。
“属什么都得拉屎撒尿,难道活人让尿憋死。”
“郭队,不给他停车,让他尿裤子得了。你要点儿脸不,在我一个女生面前说这些浑话。尿吧尿吧,尿完地上长蘑菇。”
“哎呦呦,我就从没有把你当过女的。”
华子一脚刹车,骂道“赶紧滚下去尿,幸亏车里没外人,什么素质这是,给人民警察丢脸。”
叶星星急匆匆跑到树林深处,解开裤子仰起头,很享受的闭着眼,听着风声与鸟鸣声。
系好裤子正要转身,旁边小水坑里的半截儿青灰色正方形的石头吸引住了他,隐约间上面好像有字。
叶星星踮着脚用力搬起埋在泥土里的另一半,这块青石板有四十公分见方,五公分厚度,四个角切了斜面,有一个角损坏了一个坑。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只见两行阴刻正楷小字:
光庙恭懿庄妃圹志,天启六年七月初五。
叶星星搬着石板朝路边走去。
“你这狗东西,撒个尿,尿出块文物。”华子随即将照片发给了跳跳。
不一会儿电话回了过来“姚尧说,这是明光宗朱常洛一位妃子的圹志铭。让你们赶紧交给十三陵文管所,这个妃子的其他资料有待查。还有,你们忙完了来趟医院,小四这两天的梦话,我又给你汇总了一堆。”
一系列的扑朔迷离发生在这个案子里,已经见惯不惯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冥冥指引,那最终也是朝着真相而去的。对于华子来说,确定死者身份与死因,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但是种种暗示却让他感觉到,似乎那具女尸的出现只是个引子,难道她的后背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裴宁从平城反馈过来的消息,冰窖里没有再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从附近一个放羊的老汉嘴里得到另一个消息,他说春节前后的那段日子,发现有人在冰面上拖着一艘小船行走。从水务部门重新调取了桑干河册田水库一直到古桥村的监控资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抛尸地点的监控盲区一直困扰着所有人。
半个月过去了,案情进展速度缓慢,距离分局领导给的三天期限,只剩下最后的一天了。
这时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了进来。
“是刑侦支队的郭警官吗?”听声音,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
“是的,我郭华强,您哪位?”
“我想跟你谈谈云雷纹铜镜的事,我是云州大学云冈学院的任大海。”
“哦,是任教授,您好您好,那天匆匆忙忙正要给您留个电话,您就突然有事离席了。我现在在京城,晚上才能回平城,您是等我回去再说,还是电话里说?”
任大海突然把电话挂了。
华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心想这个老头儿咋这么怪?是你找的我,又不是我在求你,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啥意思这是?可为了早日侦破案子,也就不要计较这种人的怪脾气了,或者说有学问的人难道都这样?
华子回拨了任教授的电话“不好意思教授,刚才开车,信号不好电话断了,您接着说,我听着呢。”
“我查询考古资料,结合书籍史料,上次那张照片上的云雷纹确实是铜镜后面的纹饰。上面的八个金文,我也找到了其出处。史料记载这枚铜镜出自商末,它本属于殷商王朝的王室物品,据传说是一对神仙眷侣所铸,里面还夹杂进了一些诡异的东西,后来时任西伯候的姬昌的大婚时,商王赐给了他。再后来,姬昌父子伐商建立周朝,这枚铜镜就一直留在周朝的王室,代代相传。战国后期,此物随着周朝王室的衰败遗失在雒阳城,几十年后,秦王统一全国后得到了这枚铜镜,可惜这枚铜镜并没有发挥它的功能,原因是始皇帝在位时期没有立皇后。秦朝灭亡后的第二十七年,汉文帝即位,这枚铜镜出现在汉朝的后宫,文景之治以后,一直到汉武帝执政得后期,大约在公元前87年,也就是做了三十八年皇后的卫子夫因巫蛊案含冤自缢的那一年,这枚铜镜就彻底消失在后面一千多年的历史中。明万历五年,祖籍绍兴的王喜姐也就是王皇后,将这枚铜镜带进了明朝的后宫。你在听吗?”
“教授,您继续讲,我不光听,你讲的这些历史知识点我都录下来了,我需要一点点消化进去。”
“你别光听,你也把对这枚铜镜的疑点或者不解的地方说出来,咱们探讨嘛。”
“教授,我没听明白,你刚才说秦始皇拥有它时,没有发挥出它的功能?它有啥功能?”
“我刚才没说嘛?哦,我把重要的情节漏掉了。这枚铜镜诡异的地方就在于它铸造时,杀了七种颜色蛇,再将蛇的眼睛和蛇血,然后加入了滚烫的铜液里。当然,我不太相信这种传说,一是不科学,二是这类传说大多数都是封建统治者用来奴役百姓的。比如什么汉高祖斩白蛇推翻秦朝建汉了,赵匡胤的母亲梦见金蛇入体才生了这个宋太祖之类的,这都是谎话,无非是给自己来路不明的皇位一个说辞而已。这枚铜镜的功能通俗一点的讲就是安稳后宫,夫妻长久。”
“那您的意思是说,单身的人或者夫妻不和拿着它就相当于一块废铜烂铁是吗?”
“它还有一个功能,如果死去的人,在月亮最圆的时候连续照七次,可以起死回生。这个就有点或许迷信了,不可取。”
“连续照七次,也就是说尸体要停放七个月,古代没有冰柜,那不臭了?”
“就是说嘛,如果单纯说这枚铜镜能让夫妻和睦,相守百年,这也算的吗是一种信仰和约束。我倒宁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起死回生就有点邪门了,真的不可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