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威带着一家老小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了京城。
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现在又无比失望的地方。
没有办法,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家人把在京兆府唯一的住所给卖了,甚至连祖上传下来的功臣印绶都送给了宫里的曹公公。
但只要人还在,那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如今郑威只想尽快赶到江宁,去织造院赴任,毕竟是曹公公介绍的,好歹在那边也能有几分薄面。
虽然和他曾经的官身比起来,在江宁等着他的只是一份如同鸡肋一般的工作。
因为盘缠不多,所以他们一路上也不怎么敢住店,一家老小一辆马车,再加上一些简单的衣物行李就是全部的家当。
每天都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就这样,日夜兼程,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盗匪,太平无事,就这样才来到了徐州附近。
谁知到了这里,郑威来这边投靠昔日的老友,朋友看到他,却告诉了他一件让他无比为难的事情。
“兄台,不如就留在徐州吧,若是再往前,只怕凶险无比?”
“哦!这是何意?”
“兄台有所不知,这几年年景不好,地里的麦子颗粒无收,连续几年,徐州一带早就盗匪猖獗了,你带着家眷一家老小想要独往江宁,实在是千难万难,若是仁兄执意要去,不如在此间雇一条船,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
雇一条船?
如今郑威的腰包比脸都干净。
他们一家老小到了江宁之后,郑威还想着把车和马全都卖掉,好歹也能有笔收入,给一家老小在江宁,找一处安身之所。
若是乘船的话,虽然路上安全了一些,但到了江宁之后,肯定就不像现在这样,起码还有一辆车可以卖掉。
思前想后,郑威最终谢绝了朋友的好意。
不过临行之前朋友还是给他拿了二十两银子。
这笔钱倒是解了郑威的燃眉之急。
……
于是这样一来,一家人只能冒险。
好在郑威只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
他武将出身,一身的好武艺,寻常的歹徒他倒也不怕。
于是这一日便赶着马车离开了徐州,继续前行。
一路上他只敢走大道。
可是越往前走,所见之处触目惊心。
路上时不时的可以遇到倒毙的行人。
有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一堆白骨。
而道路两旁的田地里则是一片枯萎。
偶尔能看到一些庄稼,可用手一搓。稻田里的稻子连一粒稻谷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把空壳。
郑威在京师从未听说过江南这边有什么灾荒?
这一路上,他好不容易赶到了淮安。
谁知到了城里,却看到一群人堵在城外卖儿卖女,好不凄惨。
一时之间,郑威突然意识到了朋友的警告是对的。
于是进城之后,他不敢再往前了。
只能在城内寻了一家车马行,将马车和马匹贱卖。
然后用朋友给的二十两银子勉强雇了一艘小船,前往江宁。
……
清晨。
陈青峰一大早从青楼里出来。
只觉得神清气爽。
果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
临清那边的蝴蝶巷,女子大多身材高挑,擅长歌舞。
而到了邳州这边,特色又有所不同。
昨日在青楼里,陈青峰看了一场十分精彩的花鼓舞。舞技和临清那边又有所不同。
不过说起这天下青楼。
还是要属秦淮河最为出名。
虽然陈青峰依稀记得,金瓶梅上曾经记录了不少关于临清蝴蝶巷的内容。
除了这些之外,陈青峰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那就是起码证明了,徐樱怜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到了这里,陈青峰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昨晚那名女子,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没能让陈青峰留宿。
原因很简单,陈青峰昨晚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功能正常。
对于女人,陈青峰有着自己的喜好,也不是是个清倌人就能怎么样的。
青楼这种地方,看看歌舞,欣赏欣赏表演还是可以的。有的时候因为宵禁来不及回去,也要留宿在此。
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男人来这种地方,多数也是逢场作戏。
……
“大哥!”
昨夜酒喝的多了,陈青峰只想学一处地方吃些东西。
此时,柴无忌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贤弟,昨夜如何呀?”
“别提了,那帮侍卫把人都打发走了,却一直要陪着我喝酒,倒是大哥你,昨夜进了房中之后,怎么那名女子后来又出来了?”
“嗨,还不是家中已有家人挂念,再说,出来玩儿,尽兴就好,何必又沾惹一些烟尘回去?”
“大哥果然高见!下回再出来,绝对不能再带那些侍卫了!”
“好啦好啦,这邳州的青楼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
陈青峰他们在这里只是小歇一天。
回到了船上之后,船家就继续赶路了。
船行至快到淮安的地界,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
此地往来的船只频繁,因此河道堵塞,所以航行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此时陈青峰站在船上,看着河岸边的田地,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之前在邳州的时候,看见街上有人卖儿卖女,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然而在河边两岸,此时看到的却全是荒芜的田地。
田里长满了杂草,却看不到几个种田的人。
甚至河面上还时不时的发现几具死尸。
“船家,这两岸边皆是良田,为何无人耕作?”
“这位官人有所不知,这两案之前闹了水灾,因官府发下来的赈灾钱粮杯水车薪,所以这附近的居民全都逃荒去了!”
“逃荒?停船!”
陈青峰让船家靠岸,随后他就上了河岸,一路来到了荒芜的田野这里。
此时田里也长出了一些麦子,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之前留下的种子,后来自己发芽无人管理。
他走上前去,看着结出的麦头,用手指掐断随后放在手掌上轻轻一搓。
陈青峰吹了一口气,手掌上的麦壳随即飘落,而手心处却没有一粒麦籽。
“难道江南两路,已到了如此境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