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净室

当夜。

阿澄被扔回地窖时，他后背的伤口已经恶化发炎，在昏暗的灯下泛着紫红色。

林厌端着晚上特意留的糊粥，指尖抵住阿澄紧闭的牙关，想喂给他，却怎么也打不开他口。

阿澄意识不清，口中呢喃着什么，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林厌一摸，发现他身上温度烫的吓人。

“撑住…”林厌低声说，将阿澄放在角落，撕下一小块衣角浸湿给他擦拭额头。

没有药，身上重伤还发了高烧，在这寒冷的地窖里，怎么看都是必死的局。

但在原身这段记忆里，唯有阿澄的面容如此清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特别，他和原身的故事应该还在后面。

那当时的阿澄是如何活下来的？

就在林厌第四次换水时，他眼尖的发现阿澄的皮肤下隐隐透出微光，那光极淡，却让阿澄的呼吸逐渐平稳。

林厌掀开阿澄的衣服，看见鞭伤处的血肉正在缓慢蠕动愈合。

原来如此，他早该想到的…

林厌轻笑，怪不得这个小孩对原身而言如此特殊。

接下来的几天，林厌都寸步不离地守着阿澄。

幻境里依旧日复一日的分发食物和定时教习，不过林厌觉得这所谓的教习，更像是一种洗脑。

将所有孩子都集中在一起，给他们宣扬“'众生平等”的观念，一开始大多孩子们对此嗤之以鼻，可重复单调的日子让他们意志消磨。

人在脆弱时，更容易接受一些思想奉其为信仰，尤其是在孩子们发现自己能通过“虔诚”获得多余的食物后。

信仰的种子不需要真理的浇灌，它只需要在绝望的缝隙里生根，用一口食物就能喂养成参天的藤蔓，绞死残存的理智。

林厌冷眼旁观着这场精神训话，他安静的等待着，虽然这几天都很平淡，但他却隐隐有预感，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

终于在某天晚上。

“咳咳。”

角落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厌抬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口鼻渗出黑血，声音嘶哑的不成调：“热…好热…”

很快，这个孩子被拖出去处理了。

门关闭的闷响中，阿澄专注林厌的衣袖，喃喃道：“他会死吗？”

林厌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孩子被拖走的方向微微出神。

接下来的两天，咳嗽像瘟疫般传染，接二连三的在地窖中响起，地窖的空气变得浑浊，带着某种腐烂的甜味。

阿澄将身上的布料做成简易口罩给林厌，尽量将病气隔绝开来。

可或许是因为原身的先天不良，亦或是太瘦小虚弱了，林厌在第二天的教习中，突然感觉喉咙发痒，咳出了一口黑血。

当晚，铁门被打开，几个黑袍教众站在门口，手中的火把照出一地病童。

“病苗带走，按老规矩处理。”为首的教众冷冷开口。

林厌直觉不是好事，想往阴影里躲，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呆愣在原地，咳嗽起来。

“这个。”教众已经注意到他，冰凉的铁钩卡住他下巴，“还有那边三个。”

他被拽起来时，听到阿澄的声音：“大人，我陪他去。”

“净室只要病苗，健康者不可入。”教众冷冷扒开阿澄的手，带着林厌和其他孩子走了出去。

林厌被带出地窖后恢复了身体掌控权，他却温顺的跟在教众身后前往净室。

刚刚既然不受控，看来被带去净室是必须经历的关键节点。

推开门，所谓的净室揭开面纱，第一时间扑来的是一股奇怪的混杂着药味的热浪，中央一口巨大的铁锅正冒着热气。

“进去。”教众将病苗们都推向铁锅，“能熬过三日熬出病气，就算你们命硬。”

林厌注意到铁锅边缘残留着黑褐色的污渍，锅中药液也是诡异褐色。

其他几个病童都吓的瘫软在地，被教众粗暴的扔进锅中。

其中一个孩子接触到药液就疯狂挣扎，不断的惨叫着，从他体内被抽出一缕缕黑气融入药液。

他试图逃上去，教众却面无表情的用长杆将他按回锅中，很快那具小小的身体就停止了抽动。

他的尸体也很快被药液溶解成黑气，与药液融合。

林厌深吸一口气，主动踏入铁锅。

灼热的药液瞬间包裹全身，像无数钢针刺入毛孔，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倒是个硬骨头。”教众冷笑一声，掐诀关上铁锅，锁上门后离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林厌感受着药液在体内肆虐，身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沉入锅底，他们的尸体也化成黑气融入药液。

到了后半夜，林厌注意到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药液重新恢复成褐色，那些黑气剥离出来后，被锅底某种力量牵引，缓缓凝聚成团。

他眯起眼，隐约看见锅底刻着繁复的符文。

这口锅本身就是个炼丹炉！

可是现在得知这些也没用，林厌止不住的咳出一口黑血，他感觉肺里像塞了一团火，一股能量正在强硬的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剥离。

这约莫就是教众所说的熬出病气吧。

第二日正午，门突然开启，林厌抬头，在一堆孩子中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阿澄。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澄见林厌看自己，便扬起一抹笑，他正要随其他病童踏入铁锅时，突然被旁边的教众拦住。

“站住！”教众厉声喝止，“我记得你昨天不还好好的？按理说，和病原体待在一起撑过两天的不会感染了。”

阿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渗出暗红血迹：“大人…我，我也染病了。”

教众狐疑地打量他片刻，最终冷哼一声：“那就一起熬着吧。”

说罢，他关上铁锅再次锁上门离去。

阿澄刚入锅就打了个寒颤，林厌想扶住他，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我来陪你了。”阿澄朝林厌露出一抹笑，随后他从里衣中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林厌，“这个可以治病。”

林厌接过，疑惑的打开，可净室里光线暗淡，他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只能通过摇晃感觉到是液体。

“这是什么？”

阿澄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叫林厌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