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武朝迷案

一大早。

陈青云就出门,招呼客栈老板派小厮往三乡镇上租借马车。

昨天从太清宗山门离开时已近入夜。

一行策马数十里,最后上官道,为避人耳目,又向西走了一阵,最后在大周两京故道的三乡驿的客栈歇脚。

两次夜间骑马,难以分辨道路。

不过从方向上,太清宗宗门所在是伏牛山一带,老君山附近。

很显然,张夫人为掩人耳目,有意绕了很大一圈,最后选择从两京故道进神都。

出手阔绰,客栈的办事效率就高。

只吃过早饭没多久,马车便已到客栈门口。

陈青云便去招呼两人出门。

如今要回神都,二人更换行装,又换上了风尘仆仆的道姑行装,脸上的覆面轻纱都卸了去。

只各自准备了一顶青纱笠遮帽。

陈青云去唤人时,张夫人招呼他进屋当苦力。

面上未盖遮帽。

说来也真是奇妙。

陈青云和芸儿已经在别院深入交流过好几次。

却直到今日,才见到她没戴面纱是怎生模样。

就,第一次见到全貌,惊艳肯定有,但更多的感觉是奇怪。

美是真的美。

她重伤在身,病色忧忧,妆容不点,就自有一股清水芙蓉的清丽。

病态柔柔,迎风拂柳,更是比往日表现少了分泼辣,多了分心情不好的烦闷哀愁。

反而显得我见犹怜。

只是...

她...

没有眉头。

怎么说呢。

再漂亮的女子,眼睛上没有眉毛,都会显得很怪异。

就很奇怪,她的眉毛似是全刮掉了,连那种刻板印象的唐人豆豆眉都没留。

直到今天,陈青云才知道。

原来她往日露出的眉眼,那和张夫人肖似的眉宇,分明是画上去的。

令人感慨,女人化妆真是门技术活。

陈青云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看走了眼。

瞥眼看向张夫人。

徐娘半老,风姿绰约,瓜子脸。

陈青云暗暗心惊。

再移目确认了下芸儿的脸。

圆下巴,方额广颐。

...原来她和张夫人的母女妆是画出来的。

却说芸儿昨天晕过去,不知道也没被告知陈青云的情况,本还奇怪她师父唤来的陌生男子是谁。

待看到他眼睛乱瞄,神色古怪。

忽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饶是她心情差极,万念俱灰,几乎心怀死志,也忍不住对着陈青云冷眼回望过来。

她不说话。

只瞪眼。

张夫人这时慢悠悠戴上青布纱帽,招呼陈青云:“清风,马车备好了吗?拿上行李,下去候着吧。”

陈青云依言而行:“是,师叔。”

待人下去了。

她才开口:“师父,他知道太多,为何留他性命?”

“殿下要见他。”

芸儿激动起来:“这,这怎么可以!”

“...不,不是那种。”张夫人顿了下,“芸儿,可记得当日他驿站杀来俊臣的机心设计?”

“这样的人,更不能留在殿下身边!师父杀他,易如反掌,何必让殿下为此等出身低微的卑鄙小人费心?”

“芸儿,为师问你,你希望殿下身边张六郎那样的人多,还是驸马武氏的人多,抑或你我这样听用的人多?”

“殿下文有少傅、长史、主簿、祭酒、文学侍郎、公主舍人,武有司马、典军、护卫无数,朝中也有交好的侍郎、中书舍人,何须介怀此碌碌之辈?”

“皇帝富有四海,文有凤阁鸾台诸相、百官,武有左右十二威卫良将千员、千军万马。为什么还要阴设内卫?为何要任用来俊臣、周兴、万国俊之辈?”

“...他这样的人,外无亲族,内无法度,居心叵测。殿下千金之躯,不该为这样的人冒险。”

“前番我与他闲谈,听他对神都两桩大案心中似有谋略,计竟先于朝断而定...芸儿,殿下身边缺的正是这样的人...若此行,他不能拿出值得殿下一见的本领,我答应你,必杀之以绝后患。”

二女出来时。

陈青云一人牵双马,正在驿馆前悬赏告示处看自己的海捕文书。

毕竟涉及杀官逃窜,朝廷以大理寺的名义发布了他的影神图。

“无名氏,江洋大盗、犯禁杀人,有能活擒者,赏黄金百两;知其行踪上报核实者,赏万贯钱;杀死者,核实身份,赏千贯。”

别说,大理寺的影神图画的还挺像。

就是画的凶恶了点,他有这么凶恶吗?

赏金也蛮丰厚。

一百两黄金。

财帛动人心,这份赏格值得官府和江湖人重视。

至于定的罪是“江洋大盗、犯禁杀人”,显然朝廷也知道死的是朝野间声名狼藉的来俊臣。

要是真写出来,那就不是海捕,而是给陈青云扬名天下了。

摇摇头。

陈青云好笑的想:朝廷缉拿无名氏,跟他这个紫霞观清风道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淡定牵马移步到客栈前,等张夫人、芸儿都上了马车。

招呼车夫出发。

拍马往神都而去。

马车迟缓,百十里路,大清早出发,紧赶慢赶,足足走了一天才到。

好在到神都城门时,离宵禁闭坊还有两个时辰。

再度看到神都那高大雄伟的城墙,一时不禁有些唏嘘。

距他上次离开神都,在旁人看来,应该只五六日功夫。

但他在几个世界来来回回,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离城近了,陈青云很快发觉马车入城排队极长。

马上眺望。

陈青云眼看马车不知要排多久的队,当即开口把情况跟马车上张夫人说了:“师叔,厚载门外排队候行的马车牛车,有十一辆之多。我们恐怕要等很久。”

“...”张夫人掀开马车帘帐,凝神望了望,开口,“绕从定鼎门进。”

“啊?”租借的马车车夫是个有见识的,闻言大惊,“定鼎门?”

定鼎门是神都正对神都皇宫应天门的驰道,等闲车马是不能从定鼎门走的。

没人管车夫怎么想。

张夫人随手把一个玉牌丢给陈青云。

“去定鼎门。”

这就是特权。

陈青云看了看手中玉牌。

上有云纹,刻太平二字。

绕道而行。

绕到定鼎门前时已近黄昏。

陈青云骑马眺望雄伟的城门。

轻易可见神都外官道每隔一段,便插有许多大周神都禁卫赤金旗,偶夹杂有突厥的虎头飞鹰金旗......

陈青云大感莫名,虎头飞鹰,是突厥的王旗。

说来,原身旧主薛怀义曾在突厥犯边时,当过大周伐逆道行军大总管、右威卫大将军,带兵征讨过突厥。

薛府曾研究过突厥相关的事情,搜集过相关情报,所以陈青云记忆里,对这个世界大周北方突厥,算得上颇有了解。

和陈青云老家时空差不多。

大周突厥是在高宗朝,从大唐版图上裂土叛唐形成的边患势力。

数十年前,太宗皇帝灭亡DTZ,俘虏颉利可汗,将突厥纳入王朝统治。

高宗继位后,一改太宗朝稳扎稳打,有的放矢的扩边策略,大肆扩张,征发不断,连年在数十万里版图来回东征西讨。

朝廷连年征调番兵,突厥各部青壮死伤无数,朝廷抚恤却没有落实,致使突厥下层民众不断滋生不满情绪,终于爆发叛乱。

当时的情况,是突厥民众不满,突厥贵族是被裹挟。

这场叛乱,在一开始,突厥上下不是一心,所以在王师发起镇压后很快投降,以失败告终。

然而,高宗当时没有听从带兵主将安抚突厥降人的建议,对降者不予宽容,反加杀害,由此突厥原本对唐王朝还有好感的上层贵族也生发异心。

于是第二年,突厥人再度掀起叛乱。

以颉利可汗后人阿史那骨咄禄为首,率17人出走,竟一呼百应,逐渐聚众至700人。通过招集第一次叛乱没得到朝廷纳降的亡散残部,叛乱部众迅速增至5000人。

骨咄禄于是借机掠夺九姓铁勒,势力逐渐强盛,终于在大唐国土上裂土自立,自称突厥可汗。

自此,大唐北方生出一个疥癣之创。

与此同时,高宗朝的无序扩边政策带来了恶果,王朝财政随着版图日益扩大而空虚,朝廷无法满足双线、甚至三线作战的需求。

突厥叛乱在数十年间,因王朝当时的战场重心在西域、吐蕃,得机连年扩大,寇边不断。

再到女帝垂帘听政的垂拱年间,女帝为谋求代唐称帝,大肆任用酷吏,罗织罪名,杀害宗亲和心向李唐的朝臣,使得朝堂内部矛盾激生、内耗日益成为大周的朝堂主题。

很难说突厥如今的实力没有女帝的功劳,随着她为称帝,将有能力的带兵之将一个个屠杀殆尽。

突厥叛乱的疥癣之创终成大患,如今已经在大周北方稳稳立足,成为边境威胁。

在神都看到突厥王旗,陈青云很难不感到意外。

现在这个大周虽然有玄奇武功,女帝更是当世武圣,但历史脉络,时局发展不断给陈青云一种古怪的既视感。

没过很久。

在城门口。

陈青云看到以皇帝宣告全境的告示。

“大周圣神皇帝感念突厥可汗乞降并归属武周,意将长乐亲王李永之女翌阳郡主,嫁与突厥吉利可汗为妻,特此宣告天下。”

陈青云确认,他产生的这种既视感没错。

这特么。

好像是《神探狄仁杰1:武朝迷案》的剧情发展?

灵光乍现,陈青云想起他现在顶替这个身份的师父,紫霞观主、升玄真人王知远。

难怪之前,陈青云隐隐感觉这个名字莫名耳熟。

现在仔细想想,这家伙,不就是《神探狄仁杰》里,那个在“滴血雄鹰案”,想用天雷引电,把皇帝电死的国师吗?

可现在朝堂上的女帝,是当世武圣,神功通玄!

还有,先前听说的那个烧杀案,既视感分明是《狄仁杰:通天帝国》?

这给他干哪儿来了?

陈青云感到费解。

他脑子有点乱。

这大周,究竟是哪个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