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起，蛇骨红妆

林雾扶着洛无妄，看着他承受钻心剜骨般的疼痛，皱起眉头。

用洛无妄的话来说，这都是自己曾经给他留下来的东西，是自己让他承受这刻骨铭心的痛。

可是，千百年的时光，自己轮回多次后，一切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而洛无妄带着那些回忆，在这世间游荡，也未曾解脱。

孟婆突然起身，往身后一跃，就那么轻飘飘的坐上一张长椅。

她身后的蛇尾突然撕裂裙摆，青鳞剐蹭着满地碎骨。

传说孟婆的原身是蛇，看来一点都没有说错。

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却不由得让林雾毛骨悚然，尽管和姐姐那么相似，可是却仍旧让林雾感到害怕。

姐姐林欢的身上带着和蔼亲人的气质，而她的身上，却散发着森森寒气，五帝钱在手腕处有微妙的动静，可能也是因为她身上的妖气影响的。

林雾割破手腕流落的血珠凝固在半空，孟婆微微抬手，拾起林雾滴落的血珠，弹指间凝成赤金铃铛。

林雾一颤，这铃铛居然和爷爷用来做法事时，常用的镇魂幡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当年你爷爷用这招骗我蜕皮……”她轻飘飘的吐出一个真相，林雾不由得后退一步，她认识爷爷？

此时林家——

林老爷子突然一口鲜血涌出来，仿佛真气受了冲击，脸色也变得苍白。

林欢上前扶住，二舅和她爸爸的情况也不太好，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出现了很多类似于鳞片的东西。

“这是什么？”庄曼过去，蹙眉，心都在狂跳。

“蛇鳞！”林老爷子气喘吁吁的回答到，紧接着他在林欢的搀扶下来到供台，将供桌上的香炉反过来，将香灰扣住。

他清楚，林雾应该是简单那个人了，而且是她身边那个叫做洛无妄的人带她去的。

老祖先曾经就预测过洛无妄的出现，可是对于这个契灵，林老爷子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只知道洛无妄会给洛无妄带来灾难。

黄泉客栈内——

孟婆看着洛无妄，她的蛇尾缠上洛无妄碎裂的脊椎，毒牙刺入惊蛰骨钉，“斩缘人最会骗妖，他说剥我妖骨是为苍生……”

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跟爷爷有关的事情，林雾手都在发颤。

锁链突然绷直，二十四节气骷髅咬住她尾巴。

林雾瞳孔一缩，踉跄了几步，险些没有站稳。

她看得非常清楚，在那铁链的末端拴着一枚青铜的同心锁，内圈刻着‘林承渊与白琇庚子年立春永结同心’。

白琇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过，应该是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偶尔会听到爷爷念叨。

而林承渊，正是她爷爷的名字。

那些看，这是她爷爷和奶奶的名字，同心锁上镌刻的是他们的名字。

仿佛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此刻正摆在林雾的面前，她看着眼前的孟婆，一时之间喘不上气。

见她内心有所动摇，白琇转身围了上来，她手里还端着那碗醒魂汤，“林天师，你爷爷对我做的，你对他做的，没什么不一样。”

“你不是记不得了吗？你不是忘了吗？你不是要重新选择吗？喝了，喝了你就知道了。”

这蛊惑人心的声音，仿佛抽走了林雾的神智，她双目无神的接过醒魂汤，没有一丝犹豫的便饮下。

洛无妄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锁链勾住他的脊骨，让他动弹不得。

“一个还未恢复的契灵，还想在黄泉闹事。”白琇轻轻一笑，凑到洛无妄的面前，“你不是也希望她想起来嘛……那你又在怕什么呢？”

醒魂汤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孟婆伸手拉住林雾，将她的手按在桌子上，从灯油里勾出一滴血，压在她的眉心：“你以为林家祖训哪来的？你爷爷用我的妖丹镇黄泉，用我心头血养你姐姐的……”

“你们林家自私自利，满口为了天下苍生，生为在三界，未脱五行，难不成，我就不是这天下苍生吗？”

白琇的怨气越来越重，迷糊之间，林雾都能感受到周围越来越重的瘴气。

她听着奶奶细数爷爷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听得林雾心都在颤抖。

洛无妄的断骨突然刺穿她手掌。林雾的意识在一瞬间，突然回来。

她往后已推，未饮完的醒魂汤在她手里摇晃，泼洒的汤水里浮现一幕惊悚的画面。

披着嫁衣的孟婆白琇蜷缩在喜床，而掀盖头的年轻爷爷，手里握着剥鳞刀。

“他对得起他的苍生，他对得起我吗？喝啊！”孟婆的尖叫震碎琉璃灯，未饮完的汤水化作蛇形钻入林雾咽喉。

剧痛中，如同幻境一样的画面，在林雾的眼前展开……

林雾看到，她凤冠霞帔，将要出嫁。

那凤冠之上的东珠闪烁着喜烛的灯火，洛无妄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合卺杯的手正在一点点消散，几个身着道袍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和爷爷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他手里的桃木剑同时贯穿了她和洛无妄两人的心脏。

最残忍的是婚书最后一页，林雾看着自己的笔迹清晰可辨：‘诱入魔君王洛无妄代受天罚，取其丹血补林欢魂魄’。

“阿雾别看！”洛无妄挣脱开锁链，将霜降骨钉塞进林雾的手中，可已经晚了。

黄泉客栈开始坍塌，林雾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下坠。

暴雨中的送亲队伍突然僵住，每个纸人傧相都长着林家人的脸。

那个和爷爷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穿着道袍拦在花轿前，他手中的斩缘剑在滴血。

“你选定苍生的代价，是拿两条命来换。”洛无妄的喜服被血浸透，他正将一枚妖丹塞进林雾的嫁衣暗袋，“你骗了我，骗了白琇，骗了林雾，也骗了所有人。”

记忆突然扭曲。

面前的画面一闪而过，医院的产房，妈妈难产时窗外盘着巨蛇。

当姐姐和她降临的瞬间，白琇的蛇尾缠上了保育箱，原来姐姐每口呼吸，都混着孟婆的妖气。

七月七出生的孩子，会活不长久，这并不是一个家族诅咒。

这是孟婆白琇的怨念，她恨林家，恨林家骗了她。

那洛无妄呢？

林雾猛然清醒，转头去看洛无妄，他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是伤。

“洛无妄。”林雾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来到他身边。

林家也骗了洛无妄，他也恨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记起我们之间的事情……”洛无妄握着林雾的手，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孟婆突然狂笑着摆动她的蛇尾，“林承渊当年用婚书骗我，现在轮到他的孙女......”

地面裂开深渊，无数婚书如血蝶飞舞。

林雾伸手抓住最近的那张，上面赫然是今世的生辰八字。

“小心！”

洛无妄用最后的力量推开林雾，孟婆的毒牙穿透他胸膛时，而此时，林雾腕间红绳突然绞住她七寸，那根本不是红线，是白琇被抽出的蛇筋。

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反正你都要死了……就把你的蛇筋给我吧，你没救了，但是他还可以活着。”

“把你的蛇筋给我，我用作红绳，锁住你，了却林承渊的心愿，也给我和无妄一次机会。”

当所有的一切都坍塌，林雾看见曾经的自己正在婚书上亲笔书写自己的名字，而窗外的桃花树下，洛无妄在亲手雕刻的，是那盏害他永世不得超生的长生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