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博物馆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窗外风声偶尔拂过，带着几分萧瑟。
陈凡刚结束一轮《潜龙决》修行，感觉丹田那股暖流又壮大几分，正琢磨着要不要给灵月去个电话，问问黑风山后续处理得咋样。
谁想，裤兜里的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灵月”俩字。
“喂，灵月。”
“陈凡……黄大仙庙出事了。”
灵月把黑风山小队遭遇的诡异情况，以及那片区域凭空“蒸发”的事儿，简略地说了遍。
“高阶‘场域’或‘结界’么……”陈凡摩挲着下巴，眼中精光一闪，心里门儿清。
这手段，已经超出了寻常妖物的范畴，根本不是普通货色能干出来的。
“总局怀疑，黄大仙庙有大问题。军方已经封锁了黑风山外围，但里面……我们束手无策。”
灵月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
“明惠师兄他们……都受了重伤，而且伤势很古怪。”
她声音微微发颤。
陈凡听着，眉心微微拧起。
他清楚，灵月这通电话的潜台词是啥，就是让他这个“编外人士”出马。
“我知道了。”
陈凡没多犹豫，“等我，还是你过来？”
“我已经在路上了，十五分钟后到博物馆门口。”
灵月长舒一口气。
挂断电话，陈凡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他的老伙计——那柄【环首刀·百炼】以及包裹好的青铜断剑。
又从抽屉里翻出新画的一沓符箓，塞进特制的符袋中。一切准备妥当，他走到博物馆大厅。
对着空荡荡的二楼方向轻声道：“几位大哥大姐，我出去一趟，顺利的话，明早回来。家里就拜托你们看好了。”
夜风中，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回应。
十五分钟后，一辆军用越野车稳稳停在博物馆门口。灵月从驾驶座探出头，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平添几分平日难见的憔悴。
陈凡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给。”
灵月递过来一把造型沉稳的黑色手枪，以及三个备用弹匣。
“特制的，九毫米口径，穿透力和停止作用都比警用型号强不少，有效射程内，对付聚气境的小妖，一枪就能让它失去行动力。就是后坐力大了点，你先熟悉一下。”
陈凡接过枪，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感。他依言检查了下枪械，又试着空仓挂机、卸下弹匣，动作虽有些生涩，但也算有模有样。
他对这玩意儿确实不熟，练了几下，能顺利打出子弹就成，真要指望这玩意儿对付大家伙，还不如他手里的刀和符来得实在。
他将枪别在腰后，顺手抽出背后的环首刀，横放在膝盖上，轻轻擦拭着。
“什么时候行动？”陈凡问道。
“明天一早。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指挥部那边还在根据明惠师兄他们带回来的零星情报做进一步分析。”
灵月发动车子，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黑风山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周围还有不少村镇。”
陈凡忽然开口，“所以，之前你们说的，类似在试验区用重炮甚至核弹轰平黄大仙庙的方案，在这儿行不通，对吧？”
灵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无奈：“没错。黑风山地形复杂，林木茂密，而且那片‘场域’干扰性极强。”
“常规炮火覆盖，效果很难保证，威力过大的武器又会造成无法估量的附带损伤。所以，这次总局协调军方，调集了目前最适合精准打击的远程火力。”
她顿了顿，报出一连串装备型号：“卫士-2D远程火箭炮，单枚温压战斗部的毁伤半径能达到四百米；PF-97式单兵云爆火箭筒，五十米半径内，超压值足以将凝丹境以下的妖物撕碎；还有长剑-10巡航导弹，可以换装四百五十公斤级别的高爆弹头或子母弹头。”
陈凡听着这些代表现代战争毁灭力量的词，眼神古井无波。他心里清楚，这些“大杀器”听着唬人，但面对诡异莫测的妖邪，尤其是能布下那种“场域”的存在，效果到底如何，还得两说。
“所以，还是需要有人潜入山中，找到黄大仙庙的确切位置，提供精准的坐标，才能引导这些‘大家伙’进行有效打击。”
陈凡一语道破了关键。
“正是如此。”
灵月叹了口气，“明惠师兄他们上次虽然进去了，但被那诡异的浓雾和黄皮道人还有那个黑衣人阻挡，未能深入到核心区域，更别提找到黄大仙庙了。”
“一旦坐标确认，”灵月继续说道，语气透着决绝，“指挥部会在第一时间发射长剑-10和卫士-2D，对目标区域进行饱和式轰炸。务求一击必杀，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陈凡一眼，眸光复杂：“陈凡，不瞒你说，总局命令，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让那背后的东西彻底成型或者苏醒，总部将不得不启动最高应急预案，调动真正意义上的战略级武器。”
“到那时，整个衢市……不，可能是大半个省的居民，都必须紧急撤离。这里，将彻底沦为一片生命禁区。”
“存亡之道，在乎一心。既行此事，当有死无生之念。”陈凡闭上双眼，淡淡开口，语气沉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他清楚这其中的分量。片刻后，他睁开眼，问道：“这次上山的，除了我，还有谁？”
“我。另外，龙虎山的宋谦道长也会一同前往。军方会派遣一名经验丰富的通信兵，一名导弹定位员，以及两位首次参与实战的单兵火箭筒操作手，他们将负责携带并操作PF-97。”
灵月回答道。
车辆平稳行驶着，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陈凡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那个朱元，后来怎么样了？”
灵月柳眉微蹙：“我师叔清玄道长亲自带人和行动组的人盯着他，就在他对门租了间屋子。但奇怪的是，无论是符箓探测，还是特事总局的专业测妖盘，都没有任何反应。”
“给他做了全面体检，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受限于规章，我们目前也只能密切监视。”
“嗯。”
陈凡应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是夜，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内，陈凡辗转难眠。
迷迷糊糊间，他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黑风山不再是白天所见的郁郁葱葱，而是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灰黑妖雾。
雾气之中，他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古装，头戴黑色幞头，面容清秀，气质儒雅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并未展现任何攻击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此山非尔等凡夫俗子可踏足之地。”
年轻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速速退去，尚可保全性命。若执迷不悟，前方等待尔等的，唯有……屠戮。”
话音落下，场景破碎，陈凡猛地从行军床上坐起，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窗外，天色已微微发白。
翌日清晨，军用宿营地内一片忙碌景象。陈凡伸了个懒腰，简单吃了些早饭，将环首刀重新背好。
两辆经过改装的六轮驱动军用越野车早已蓄势待发，其中一辆车斗上，赫然便是一具卫士-2D火箭炮的发射单元，狰狞的炮口斜指天空，充满了肃杀之气。
一辆车载军方人员，另一辆则搭载特事总局的行动组成员。在他准备上车前，三名身着天师府道袍，神色肃穆的道人快步上前。
“陈小友，此行凶险，贫道等为你加持几道护身符法，以壮行色。”为首的老道长稽首道。
说罢，不由分说，三人各自取出一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指诀翻飞。霎时间，数道金光分别从【破煞诛邪符】、【六丁六甲护身符】以及一张画着云纹的【脚下生云咒】上亮起，没入陈凡体内。
陈凡只觉周身一暖，随即一股清凉之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他道了声谢，又向后勤人员要了一套最新式的黑色特种除妖作战服换上，更显干练。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两辆军用越野车引擎轰鸣，卷起尘土，向着黑风山方向疾驰而去。
车辆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最终停在了一处无法通行的断崖前。
“所有人，下车！整理装备，准备徒步前进！”一名军官喝道。
众人纷纷下车，检查各自的枪械弹药与装备。空气中弥漫着山林特有的清新，却又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某种奇异的檀香，令人不安。
当他们踏入那片熟悉的区域时，周围的景物骤然一变。
浓郁的、宛如实质的灰黑色妖雾从四面八方涌来，遮天蔽日。
可视度骤降至不足五米。四周的山石草木在雾气中扭曲变形，呈现出种种怪诞诡异的轮廓，地上偶尔能看到散落的兽类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保持警惕！队形不要散！”
灵月低声喝道，手中紧握着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短剑，手心已沁出汗珠。
这一次，他们穿过那片曾化为死域的丰年村废墟时，出奇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与妖物自爆，都像是一场幻梦。
穿过丰年村的残垣断壁，前方的妖雾竟诡异地变淡了些许。视野豁然开朗，一条修葺得颇为平整的石板路出现在众人眼前，蜿蜒向上，直通向云雾缭绕的山巅。
隐约可见，山巅之上，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宛若仙家府邸。这与明惠他们之前遭遇的重重幻象截然不同。
“情况有变！”
宋谦眉头紧锁，低声提醒，握着法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就在众人精神高度紧张，一步步踏上石板路，向山巅靠近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从云雾深处传来。琴声清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平坦巨石之上，一名身着黑色古装，头戴黑色幞头，面容清秀儒雅的男子，正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张古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正是陈凡梦中所见的那个年轻人！
“是他！”宋谦失声叫道，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个看似无害的男子，轻描淡写间便将明惠他们整支小队吹飞，毫无还手之力。
“举枪！”
军方指挥员厉声下令。
“哗啦啦——”
枪栓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刺耳。数把自动步枪、狙击枪以及那两具PF-97单兵云爆火箭筒，黑洞洞的炮口与枪口，瞬间瞄准了那抚琴的黑衣男子。
山风吹过，拂动着黑衣男子的衣袂与发丝。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敌意，依旧不疾不徐地弹奏着。
“尔等，又来了。”
一曲终了，黑衣男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嘴角依旧是那抹温文尔雅，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妖孽！休得猖狂！”
一名年轻的军士忍不住怒喝道。
黑衣男子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轻笑出声：“妖孽？呵呵，人耶？妖耶？不过皮囊不同，其心……又有何异？”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灵月身上，打量片刻，又转向陈凡，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小姑娘，这么年轻，修为不错。这位小哥，汝身上之气息，颇为有趣。然，此地，非尔等喧嚣之所。何苦，为了一群早已注定消亡之物，来此徒增伤悲？”
灵月脸色凝重，她能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息比之上次更加深不可测，那是一种近乎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的圆融与浩瀚，远非凝丹境的黄皮道人可比。
恐怕，这至少也是……通幽境的大妖！对峙，一触即发。
黑风山巅，云雾翻涌，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