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别以后了，就今天吧

陈年灯被请入漕帮分舵后，过了堆砌货物的前院，来至中厅，早有双眼细如线的掌柜，乐呵呵拱手行礼，请他和谢红药坐下。

桌上备了两盏热茶，掌柜笑道：“两位朋友，鄙人是广源兴的掌柜栾三牯，不知两位自哪一湾而来，揽的是什么索？”

不等陈年灯接话，一旁的谢红药大咧咧问道：“你这掌柜在说什么胡话？青篱县哪里有湾？”

陈年灯微微皱眉。

他当然知道，这是漕帮的切口黑话，问他们从哪来，做的什么生意，谢红药一露底，对面就该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江湖上的人。

然而陈年灯转念一想，不是就不是呗，他也没想过跟漕帮深入交流，只想赶快做成生意，好去制造百妖画卷。

“我们只想买你手里一份不值钱的东西，我愿意出些溢价。”

那包银子没留给老举人家的儿子，如今扔在漕帮桌上。

栾三牯呵呵一笑，满脸写着和善，“不急，不急，来者是客，咱们坐下慢慢说。老刘，去街市上割些卤货，都什么时辰了，如何能让贵客饿着？”

老刘就是引他们进来的壮汉，这人得了消息，眉眼舒展开，“了然！掌柜的您在这儿稍候，我去去就来！”

陈年灯眼角扫过，这壮汉匆忙出了正厅，似是往门口去，然而身影一闪即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不由皱皱眉。

花钱买书，明明如此简单的事，怎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掌柜的，我还有别的事，不想在这里纠缠不清，就直说来意了。”陈年灯打开钱包，推给栾三牯，“你们可还记得，本县唯一的老举人写过一本书集，被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做了抵押，听说做抵二两银子。”

他目视这位青篱县的分舵主，“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里有三十六两白银，只多不少，买你手里那本集子，银货两讫，之后各漂各的湾，各揽各的索。掌柜的，你说可好？”

栾三牯似乎在认真思索陈年灯的提议。

从这富贵公子的言语里，他就知道，此人虽说不是江湖人，却也是懂江湖规矩的，二两进货的破书，能卖得三十六两，虽说是个小生意，但利润却是真的惊人。

或许，接受这一遭天降的横财，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正思索着，栾三牯眼神又飘到谢红药脸上。

这小娘子，可真是栾三牯平生未见的姿色。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贪不得这样的美色，然而后院的仙师，却是栾三牯正拼命巴结的对象。

说到底，这神州，这大齐，难道不是修士的世界吗？

栾三牯琢磨许久，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未请教这位公子，不知家传何处？”

陈年灯眼中泛起危险的光，做最后一丝努力，“青篱陈家。”

青篱陈家。

青篱县有名的宿老家族，据说当家家主在外做一任知府，也算得官宦人家。

所以，漕帮的分舵主，会害怕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吗？

栾三牯面上浮起笑意，“原来是陈家的公子，贵客稍待片刻，那本书集应是被我随手塞到哪个仓库里去了。待会儿等老刘切了卤货回来，咱们边吃边聊，届时我再叫手底下的人，到仓库里翻一翻。”

谢红药正好奇观瞧两人之间的交易，对芍药精来说，这种事实在有些稀奇，然而她突然皱了皱眉头，琼鼻微微抽动，“咦”了一声。

这房间四周，好像突然聚集了不少人。

陈年灯看这位漕帮分舵主笑意盈盈，也跟着笑起来，“掌柜的……不，漕帮的分舵主，你们漕帮果然是个龙潭虎穴，连正经做生意都不可得吗？”

栾三牯一愣，赶忙安抚，“公子说笑了，咱们不就是在谈正经生意吗？”

岂料他始终未能等来陈年灯的回复。

眼前这位看着文弱的公子哥，竟扭头冲那羞羞怯怯的小娘子说话去了。

“红药，你今天好像问过我一个问题。”

那羞怯的小娘子面上竟染了红晕，“什么问题？我记不得了。”

“你问我，哪天杀人给你看。”陈年灯哈哈大笑，“别谈什么哪天，干脆，就今天好了。”

栾三牯面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陈年灯站起身来，将身前桌子掀翻，桌上水杯水壶哗啦啦碎了一地。

这声响显然惊动了屋外的漕帮帮众，正厅之外，突然哗啦啦涌进来许多持刀壮汉，各个面目狰狞，只是闯进来时，却转瞬间面带惊愕。

阻挡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视线越过这美貌娘子，他们分舵的首领，竟被人锁住脖子，生生自地上提起！

栾三牯喉咙被掐住，说不出半句话来，只一味在半空踢蹬双脚，脑海中全是些不明不白的想法。

他实在搞不懂，只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怎么就被控制住了？

提起他的富贵公子，却是面无表情。

“栾舵主，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让这笔小交易达成。”陈年灯缓缓开口，“然而你总无视我的善意，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救……救我……”

栾三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挤出三个字来。

持钢刀的帮众们想也不想，并肩往舵主身边赶，然而阻住他们去路的那个貌美小娘子，却并不看来袭的帮众，只扭头直勾勾盯着陈年灯。

陈年灯毫不犹豫，灵力加持下，他的力气也比普通凡人大得多。

咔嚓。

颈骨碎裂，栾三牯嘴角溢出血来，彻底没了气息。

陈年灯将尸体掼在地上，转头去关注袭杀而来的帮众，却看到一双闪亮的眸子。

这芍药精居然不管不顾前方袭来的刀，只痴痴盯着他，面上浮起异样的潮红色。

“红药！”

不等陈年灯提醒，那袭杀而来的帮众却早已被枝条紧紧裹住，娇滴滴的小娘子喘着粗气，笑得如同千障群山中的鬼魅一族。

“夫君，我好像，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鲜血如片片花瓣，衬着芍药成精的女子妖媚至极。

陈年灯心跳漏了半拍。

倾国倾城，祸乱天下的妖女……么。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从这一刻起，不仅是谢红药在认同陈年灯。

陈年灯自己也在认同自己。

杀人，好像没他想象中这样叫人恶心。

图谋自己的恶人，就该被送入黄泉，做个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