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伽古拉家族父子赌上家名的神圣决斗消息,在无形之手的精准推送下,如投入贵族池塘的巨石,瞬间在圈层内激荡起汹涌的暗流。
当天下午的贵族沙龙里,风向骤变。
原本被用来讥讽康纳·基里曼“痴心妄想”的歌谣迅速过时,毕竟,那个男人已不再是笑柄——他端坐于王座之上,手握城邦最锋利的剑(新军),背后矗立着一位近乎神明的存在(梅林)。
一个实权国王,尤其是一个能精准捏死任何一方势力(无论是拥兵自重的军事贵族、把持信仰的祭祀集团,还是掌管教育的学术门阀)而不必大动干戈的国王,足以让最傲慢的头颅学会谦卑。
当然,能活到现在并能出门混迹于沙龙的,都是聪明人。
那些真正的蠢货,要么早已在梅林大人弹指间化为飞沙,要么就倒在了新军的刀锋之下。
聪明人之间无需废话,新旧贵族集团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克制。
然而,在这新旧分野之上,一道更隐秘、也更强大的分水岭悄然浮现:知晓并参与那宏大计划的,与懵然无知被排除在外的。
一个足以颠覆一切、却又绝对不可言说的秘密,其本身就是最有效的粘合剂与隔离墙。
于是,在那些看似不经意间穿梭于各大沙龙的舞台剧配角们(他们的话题引导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下,整个下午,所有贵族的唇枪舌剑都聚焦于明日那场惊世骇俗的神圣决斗。
焦点在于:开拓纪元的古老法理——那套以生死定家名的残酷继承制,在今日是否还作数?
贵族们追忆起城邦草创的峥嵘岁月:荒兽的嘶吼在旷野回荡,恶劣的环境如无形的绞索,即使依靠着那些珍贵的、时灵时不灵的科技造物,死亡也如荒原上摇曳的篝火,一阵强风便能将其彻底扑灭。
在那样的绝境里,生存是唯一的神谕。
一个能带领家族在血与火中劈出生路的强横掌舵者,远比血脉谱系上那僵死的顺序更为重要。
于是,一种染血的规则被奉为圭臬:都想要带领家族的兄弟(间或也有父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剑相向,以血肉之躯进行最原始的遴选。
胜者——更准确地说,是活下来的人——将拾起染血的冠冕,戴上家名的枷锁与荣耀,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存续,在下一个黎明继续那永无止境的开拓与挣扎。
沙龙里,争论的火药味浓得呛人:他们讨论着适用对象的范围。
他们讨论着这制度是否还应存续下去。
有的贵族坚持着祖宗之法不可变,有的贵族则反对着这一观点,他们认为不合时宜的制度应该被淘汰。
也有贵族只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杯壁,眼神深邃,在权衡这场闹剧背后更重的砝码:这场决斗真的就只是约瑟夫自主发起的行为吗?
其背后会不会蕴含着基里曼的某种政治意图?他想要借助这场决斗来达到什么目的?
辩论者们争得面红耳赤;
丝绸领巾都被激动的汗水浸透,他们迫切想知道那位决斗发起者的真实想法。
一时间,送往约瑟夫·伽古拉临时府邸的精致沙龙邀约雪片般飞入,又如撞上冰山般被冰冷的回绝挡了回来:“他需静心备战明日决斗。”
邀约虽拒,沙龙的热度却丝毫未减,唇枪舌剑反而愈演愈烈。
在这一切喧嚣之上,祭祀集团以一种近乎急切的姿态,投下了关键一票。
这个侍奉神明的古老集团,在真神(或至少是近似神明的存在)降临后,处境尴尬得就像走错了剧场的演员,尤其想到前领袖那“一把火烧死渎神者”的豪言壮语,现任高层们简直坐如针毡。
此刻,她们忙不迭地对神圣决斗的法理继承性给予了最高规格的背书和认可——快得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释放善意速度。
...
在远离水晶吊灯与天鹅绒沙发的城邦街巷、市集和酒馆里;
对伽古拉家的这场大戏,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
对面包房的老约翰而言,什么“开拓纪元法理”、“神圣决斗继承性”,远不如他炉子里的面包实在。
他一边给主顾包着蓝麦面包,一边听着酒馆方向传来的喧嚣,咂咂嘴:“啧,儿子要砍老子?老伽古拉那混蛋,当年连他门前乞讨的小乞丐都踹死了,活该!”
“就是苦了那小子……听说是被亲爹扔进雪窝子,差点冻成块冰雕……高文大人的圣影显灵?”
“嘿,说不准,烤炉里的火苗作证,诸神偶尔也会掀开云毯,来瞥一眼。”
洗衣池边,女人们的议论则带着唏嘘和一丝隐秘的恐惧。
“唉,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亲爹啊……”一个妇人用力捶打着湿漉漉的粗布,叹息道,“真动了手,以后夜里能睡得安稳?高文大人显灵,怕不是气得显灵吧?”
另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话不能这么说!那老东西把亲儿子往死路上逼的时候,可想过父子情分?要我说,约瑟夫大人现在可是从男爵!是给国王办差的人!他爹算个什么东西?就该……”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
至于那些穿梭在巷子里叫卖的小贩、酒馆里唾沫横飞的醉汉、他们谈论的核心,始终离不开那个最富戏剧性、也最能点燃想象力的点——约瑟夫口中,那个在雪夜里显灵、赋予他挑战父权勇气的伟大先祖,高文·伽古拉。
“金光闪闪!肯定是金光闪闪!拄着那把传说中的大剑!”
“听说还摸了那小子的头!问他话!啧啧,先祖都看不下去老伽古拉的德行了!”
“高文大人多好的人呐!当年可是为城邦跟荒兽拼过命的!现在闹成这样,唉……”
“显灵好啊!说明先祖都站约瑟夫这边!明天那老东西死定了!”
在城邦的呼吸之间,在升腾的蒸汽、汗水和麦酒泡沫里,这场即将到来的神圣决斗,早已褪去了贵族沙龙里关于法理存废的抽象争论。
它被简化为最原始的冲突:压迫与反抗,背叛与复仇;
以及一个被神化先祖所“钦定”的、大快人心的正义审判。
全城的人,无论抱着何种心思,目光都已死死锁定了明日伽古拉家族那破败的庭院。
那里,将上演一场决定家族命运、也满足全城胃口的大戏。
...
而大戏上演者:两位伽古拉。
其中一位,正如他回绝那些曾梦寐以求的沙龙邀约时所宣告的那样:静心,备战。
月光泼洒庭院,约瑟夫·伽古拉的身影在其间反复腾挪。
沉重的巨剑被他一次次抡起、劈下、格挡,撕裂沉寂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汗珠如雨,砸在石板上,洇开一片片深色印记。
这把巨剑,是他入伍新军后,用第一笔战功赏银迫不及待从铁匠铺请回的荣耀。
它宽厚、沉重,剑刃在月下流淌着幽冷的光。
但讽刺的是,这寄托着对先祖高文·伽古拉无限憧憬的利器,却从未真正染上过战场的血与火。
真实的战场是另一番景象:在狭窄的巷弄里,他赖以生存的是轻便迅捷的佩剑,在旷野的军阵中,他手中紧握的则是长矛,在盾墙间隙精准突刺。
巨剑?
它更像一个沉睡的象征,一个华丽的负担。
然而,明日那场赌上家名的神圣决斗,他选择的武器,却是这把巨剑。
一把他仅在童年时,于家族破败的校场上,跟随父亲粗略比划过几下的巨剑。
是出于对先祖传说的执着模仿?
还是另有深意?
唯有约瑟夫自己知晓。
此刻,他摒弃杂念,心无旁骛。
劈砍!转身!横扫!收势!
动作从最初的生硬滞涩,渐渐变得连贯、沉稳。
沉重的剑身被驯服,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更为凌厉的破空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反复激荡,如战鼓低鸣。
直至汗透重衣,力竭气促。
约瑟夫才停下,用冰冷的井水泼去满身疲惫,随后郑重地将那柄月光下泛着幽光的巨剑,倚靠在墙壁旁。
转身,步入屋内,闭目养神。
庭院重归寂静,只余月光如水,无声地等待黎明后的惊雷。
...
另一个伽古拉。
奥古斯特·伽古拉。
这位被梅林高度戒备、视为邪神最可能插手搅局的异变因素,此刻脸上既没有暴怒,也看不到恐惧。
只有难以理解的平静,甚至…一丝隐秘的释然。
在暗处猎犬无声的注视下,他今日的行迹似乎印证着彻底的颓败与放弃:
从清晨到日上三竿,他烂醉在廉价酒馆油腻的吧台旁,鼾声沉重。
直到被闻讯赶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粗暴摇醒。
“嘿!老伽古拉!醒醒!你那当上从男爵的好儿子,明天要跟你赌命啦!就在你家院子!”好事者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奥古斯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对方兴奋的脸,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嗯……知道了……”
随即,那颗花白的头颅便再次重重砸回散发着劣质酒精气味的吧台上,沉入更深的昏睡,对外界的喧嚣再无反应。
深夜,当酒馆归于冷清,他才在酒保无奈的目光中悠悠醒来。
眼神依旧带着宿醉的迷离,动作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平静。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清了。”
“伽古拉家……不欠这里的了。”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了结的意味。
说完,他撑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步入了十三区深夜沉寂的街道。
零星未散的看客投来或鄙夷、或怜悯、或纯粹看戏的目光。
奥古斯特佝偻着背,步履蹒跚,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沉默地承受着这片无声的指摘,一步一步走向那座象征着家族衰败与耻辱的府邸。
厚重、布满虫蛀的大门在他身后“吱嘎”一声打开,又“砰”地一声紧紧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喧嚣。
就在门扉合拢的瞬间,那张在街道上还布满麻木与沉重倦怠的老脸,如被无形的春风吹过,骤然舒展!
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巨大喜悦,瞬间充盈了奥古斯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
那并非癫狂,而是一种混合了如释重负的解脱、尘埃落定的欣慰,以及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感。
“好好好,成了,终于成了……”奥古斯特低声喃喃。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激动,是解脱,是心愿达成的哽咽。
他枯瘦的手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爱怜地抚过冰冷门廊上那象征着家族徽记的雕花纹路;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告别一位老友,又像是在确认某种终结。
奥古斯特哼着不成调的、却异常轻快的小曲。
步履甚至带着点蹒跚的跳跃,走向府邸深处那供奉着家族象征的房间:
“……荒原的火种……终将燎原……
……沉眠的荣光……终将醒来……
……老树的根……深埋沃土……
……新枝向阳……破云开……”
不成调却洋溢着希望的小调,在空旷、陈旧的府邸里轻轻回荡。
一首古老的、为新生代送行的祝福歌谣。
奥古斯特踉跄却急切地扑跪在那副蒙尘的蔚蓝甲胄与巨剑画像前,布满皱纹的额头虔诚地、一下又一下地叩击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然后,便躺在画像前沉沉睡去了。
在沉沉睡梦中,奥古斯特紧锁的眉头偶尔会痛苦地蹙起,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发出破碎而抗拒的呓语:
“滚……滚开……什么血祭血神……什么挑战强者的力量……我不需要……拿开!都拿开!”
他的手臂在虚空中无力地挥动了一下,在驱赶无形的诱惑。
“那……那是我的儿子……约瑟夫……伽古拉家族……最后的希望……”
呓语渐渐低微,却带着钢铁般的执念:
“家族……必须要复兴……为此……谁都可以牺牲……当然……当然包括我……”
“必须……复兴……”
...
一切的一切,都通过猎犬无形的触觉,经由族群网络,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那地下空间的源头。
高台之上,梅林正翻阅着剧本,同时保持着对邪神突袭的戒备。
奥古斯特门后的狂喜、虔诚的叩拜、那不成调的祝福歌谣,以及睡梦中抗拒邪神诱惑的呓语……所有细节都如同清晰的画卷在他意识中展开。
“有点意思。”梅林低语了一句,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书页上轻轻一点。
但也仅是有点意思,比起奥古斯特那点甘愿自我牺牲的谋划。
那句在睡梦中挣扎喊出的“血祭血神”才真正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身边明显又稀薄了几分的白雾。
雾气中传来微弱的、带着明显“饥饿”感的抗议性波动,如嗷嗷待哺的幼兽。
梅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丝毫犹豫或不满。
维系这种规模的跨空间族群召唤与信息同步,消耗的能量是惊人的,猎犬需要“燃料”。
他心念微动,一瓶【体力药水】凭空出现在他掌心,随即被翻涌的雾气瞬间吞噬。
微弱的抗议与渴望立刻被一种满足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忠诚意念所取代。
梅林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剧本。
思绪飞转:
‘必须尽快找到成就商城解锁的“骨头”稳定获取途径,骨粉是构筑后续几个舞台的关键。’
‘这群邪神的污染……需要一个更彻底的隔绝方案。’
‘梦境…反制手段必须提上日程。’
他唤出成就商城的界面,光幕在眼前展开。
剩余成就点数:186。
那三瓶价值5点/瓶的药水,让点数再次跌破了200大关。
梅林的目光,越过琳琅的低阶物品,径直投向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售货区:
【新生魔艺模组-售价:5000点】
这是一个庞大的、需要后续海量点数解锁的魔法体系基础;
也是他预想中构筑力量、抵御邪神侵蚀的基石之一。
光幕映照着梅林沉思的脸庞。
此时此刻,如同城邦中每一个翘首以盼的居民一样,梅林的目光,也穿透了地底的重重阻隔,牢牢锁定了明日伽古拉家族那破败的庭院。
那里上演的,不仅是家族的兴衰,更是一场他获取力量、铸就未来的关键序幕。
...
天色渐明。
铅灰色的天空被东方一缕微光刺破,缓慢地晕染开一层稀薄的鱼肚白。
冰冷的空气凝固,预示着今日的不同寻常。
伽古拉家族那破败的府邸外,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贵族们穿着厚实的裘皮,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仆从们打着哈欠举着火把或提灯;市民们则裹着粗布棉衣,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兴奋地交头接耳。墙头上、附近屋顶的烟囱后,甚至歪脖子树上,都爬满了看客。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期待、廉价麦酒的气息,以及一种即将目睹血腥盛宴的亢奋。
厚重的、布满虫蛀的府邸大门,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吱嘎”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奥古斯特·伽古拉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旧式贵族常服,外面随意套了件不合身的皮袄,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手中提着一把保养不善、剑鞘蒙尘的细剑,步履蹒跚,眼神浑浊,脸上带着宿醉未消的浮肿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
这副模样,与众人心目中那个冷酷无情、将亲子弃于雪地的恶徒形象完美契合,甚至更添几分落魄与不堪。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混杂着鄙夷、唾弃和幸灾乐祸的低语与嘘声。
“看!那老东西出来了!”
“啧啧,就这副德行,也配当伽古拉家的族长?”
“呸!活该!高文大人显灵就是来收他的!”
“看他拿的那把破剑,锈了吧唧的,能砍得动谁?”
奥古斯特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是拖着脚步,走到庭院中央那片空地上站定;
微微佝偻着背,仿佛不胜清晨的寒意。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约瑟夫·伽古拉。
他身着笔挺的深色新军制式常服,外罩一件象征从男爵身份的、镶有简约银边的墨色斗篷。
步伐沉稳有力,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全场,嘈杂的人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他双手握持的,正是昨夜在月下反复锤炼的那柄沉重巨剑!
剑刃在晨光中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与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凛然气势融为一体。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声浪,但这次是惊叹、欢呼与期许!
“约瑟夫大人!”
“看那剑!是高文大人的巨剑吗?”
“必胜!必胜!”
约瑟夫走到奥古斯特对面十步之外站定,巨剑“铛”地一声,剑尖顿在冻结的泥土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宣告。
他没有看他的父亲,目光平视前方,声音清晰洪亮,穿透了清晨的寒意:
“遵循开拓纪元铭刻于血脉的古老法理!”
“以先祖高文·伽古拉见证的荣光起誓!”
“我,城邦从男爵,约瑟夫·伽古拉!”
“在此,向奥古斯特·伽古拉,发起神圣决斗!”
“此战——赌上伽古拉家族之名!”
话音落定,庭院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两人身上。
担任临时仲裁的、一位被祭祀集团紧急派来的中年高阶女祭司,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庄严的声音宣布:“决斗双方,遵循古老契约,以血与荣耀裁定家名归属!胜负……生死勿论!开始!”
“始”字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奥古斯特动了!
他发出一声嘶哑难听、如同野兽濒死的嚎叫,猛地拔出那把细剑,以一种与他老迈身躯极不相称的、近乎滑稽的冲刺速度,跌跌撞撞地扑向约瑟夫!
动作毫无章法,破绽百出,细剑胡乱地向前刺去,目标赫然是约瑟夫的腰腹——一个极其阴险且难以防御的位置!
“卑鄙!”
“无耻!偷袭!”
人群中立刻响起愤怒的斥骂。
然而,约瑟夫的反应更快!
在奥古斯特拔剑前冲的瞬间,他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动用那柄沉重的巨剑进行格挡或反击。
只见他左脚闪电般后撤半步,身体重心随之微沉,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发力。
“呼——!”
沉重的巨剑并非挥砍,而是被他以一种投掷标枪般的迅猛动作,自下而上、斜斜地向前方撩起。
然后,便胜了。
他看也没看那副躺在一旁的躯体,直接向着围观的人群宣告:
“伽古拉家族,”
“今日,由我执掌!”
阳光恰好在此刻刺破云层,洒落在染血的剑刃上,反射出刺目的、裁决般的光芒。
庭院内外,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
随即,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
贵族们神色各异,有的震惊于这血腥的干脆,有的在低声讨论法理的适用性,有的则眼神闪烁,思考着新伽古拉带来的影响。
而平民的看客们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喝彩。
“杀得好!”
“约瑟夫大人万岁!”
“伽古拉家族复兴了!”
“高文大人显灵!正义必胜!”
约瑟夫·伽古拉站在温热的尸体旁,他又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想要系紧头盔。
随即,强忍下来,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目光和赞赏。
晨曦的光芒终于完全驱散了阴霾,照亮了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伽古拉家族这被鲜血浸染的、通往未知未来的新起点。
约瑟夫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站立了片刻,随后走向府邸深处。
他要取回:先祖的画像、甲胄以及那柄传奇巨剑。
身后跟随的老管家先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伽古拉,随即迈上脚步跟上新伽古拉。
地上,奥古斯特·伽古拉——这位在所有人眼中冷酷无情、最终以卑劣偷袭失败而惨死收场的父亲、前族长——他那失去生机的脸上,在最后一刻凝固的表情,似乎并非纯粹的痛苦,在那浑浊眼底的最深处,仿佛还藏着一丝……尘埃落定的解脱?
但这细微之处,早已被喷溅的鲜血和胜利者的光芒所掩盖,无人察觉,也无人关心。
毫无疑问:
一个新时代,在初升的朝阳与冰冷的尸体旁;
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