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校服衣角扬起的夏天
- 在暗恋的时光里与你重逢
- 吃葡萄不吐皮丫
- 3617字
- 2025-06-10 10:41:09
五月末的阳光斜切过教室的窗棂,将前排同学的发梢染成金褐色。吊扇在天花板上吱呀作响,却压不住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像一群刚学会振翅的雏鸟,争着向彼此描绘暑假的蓝图。云锦书的自动铅笔在指间转出漂亮的弧度,笔尖悬在数学作业本的函数图像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前排的陈雨桐正举着手机展示某片海滩的攻略,屏幕上翻涌的碧蓝海浪,和后排林小满炫耀的补习班课程表形成奇妙的对冲。
她的目光掠过贴满便利贴的课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上凹凸的烫金字。课本边角还留着开学时包书皮的折痕,仿佛昨天才在扉页郑重写下名字,此刻却要目送它们被收进暑假的行李箱。蝉鸣黏在闷热的空气里,混着粉笔灰的气息,忽然让她想起报到那天的蝉也是这样叫着,彼时她攥着课表站在教室门口,望着陌生的笑脸紧张得忘记擦汗。
“我打算把市立图书馆的推理小说区扫一遍。“隔壁桌的周明轩突然转过身子,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上次在旧书店淘到1987年版的《占星术杀人魔法》,你要不要一起去淘书?“云锦书这才惊觉自己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像只振翅的蝴蝶。她慌忙抽出纸巾擦拭,忽然听见走廊传来体育课的喧闹声,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与心跳重合——原来时间真的像物理老师说的,是永不停歇的匀速直线运动,而他们即将在这个节点拐入漫长的暑假弯道。
收拾书包时,练习册里滑出半张素描,是她偷偷画的教室后墙黑板报。藤蔓缠绕的“青春无悔“四个字旁,不知谁用荧光笔添了只歪歪扭扭的招财猫。她轻轻将画片夹回笔记本,忽然听见窗外的蝉鸣忽然拔高了音调,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假期奏响前奏。书包带子勒过肩膀的瞬间,她终于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暑假图景: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让风掀起校服裙摆;在图书馆顶楼的阳光房里读一本落满灰尘的诗集,看云影在书页上流淌;或是在某个雨后的傍晚,沿着江边步道数着路灯散步,直到暮色将整条江染成温柔的琥珀色。
值日的同学开始催促离开,桌椅挪动的声响中,云锦书忽然发现后桌的男生正在往黑板上画简笔画,笨拙的线条却让整个教室的笑声更盛了。她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贴满奖状和照片的后墙,突然意识到这个夏天不仅是终点,更是某个未知的起点。就像此刻握在手心的自动铅笔,即将在空白的暑假作业本上,写下属于自己的第一笔。
蝉鸣在蒸腾的暑气里碎成金箔,校门口的梧桐正把最后几缕夕阳晒在云锦书的蓝白校服上。她踮脚张望了十分钟,掌心的汗把手机壳边缘洇出浅印,直到锁屏突然亮起——母亲发来的消息像片被揉皱的纸,“我和你爸有事,你先自己回家“几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指腹划过屏幕时,她才惊觉后颈的碎发已被汗水粘成绺,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斜挎包的肩带突然被拽紧,她慌忙扶住滑向肘弯的帆布兜,里面装着刚发的暑假作业和没来得及收进书包的素描本。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混着远处家长催促孩子的喇叭声,忽然有辆自行车“吱呀“刹在面前,车筐里的篮球随着惯性颠了颠,撞出闷响。
“云锦书?“带着汗意的声音裹着风扑来,郑启阳正单脚支地,校服领口大敞着,露出被晒成小麦色的脖颈,车链还在因为急刹而发出“咔嗒咔嗒“的余震。他额角的汗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车把上砸出深色的圆点,“你怎么还杵这儿?“
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校服后背洇着大片汗渍,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应该是刚打完篮球,橡胶操场的热气还在他身上蒸腾。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兜的绳结,她盯着对方车把上晃荡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混着蝉鸣,让回答也变得磕磕绊绊:“我爸妈临时有事...正想是坐公交还是走回去。“尾音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卷走,校门口的路灯恰在此时亮起,橘色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飞虫。
郑启阳的目光扫过她肩头滑落的书包带,忽然单腿跨过车架,把篮球往车筐里按了按,腾出后座的位置:“上来吧,我带你。“车座边缘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黑色橡胶表面有些许裂痕,露出底下的海绵。她犹豫着把帆布兜护在胸前,指尖触到车梁上粗糙的防滑纹,听见对方又补了句:“放心,我骑车稳着呢,上周刚帮陈雨桐带过三盒生日蛋糕。“
跨上车的瞬间,校服裙摆被晚风吹得扬起,她慌忙用膝盖夹住帆布兜,闻到车座上淡淡的机油味。郑启阳的后背隔着单薄的校服布料,随着蹬车动作轻轻起伏,车链转动的节奏和心跳渐渐重合。路过文具店时,橱窗里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她看见玻璃映出两人的影子——自己的马尾辫随着车轮颠簸摇晃,而前座男生的校服衣角正猎猎扬起,像面鼓满风的旗。
街角的红绿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郑启阳突然开口:“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前轮碾过路面的裂缝,震得她手腕发麻,却看见路边的合欢花正把粉色绒毛撒在车筐里的篮球上。还没来得及回答,刹车声突然响起,小区门口的路灯已经在眼前铺开暖黄的光带。
“到了。“他跳下车,顺手把篮球夹在臂弯里,车把上的钥匙串又开始叮当作响。云锦书跳下后座时,发现帆布兜的绳结不知何时松开了,素描本的边角露出半幅未完成的画——是今天下午在教室画的,夕阳里骑着男生的背影,车轮投在地面的影子像只正在奔跑的鹿。
“谢...谢谢啊。“她慌忙把画往兜里塞,耳尖发烫的温度几乎要追上夏夜的热风。郑启阳却只是摆摆手,跨上车时忽然回头,路灯的光从侧后方勾勒出他的轮廓,发梢还沾着片合欢花的绒毛:“客气什么,明天去图书馆的话,记得给我占个位子。“话音未落,车轮已经碾过满地的梧桐叶,留下“哗啦哗啦“的响声,像谁在夏天的尾声里轻轻翻动书页。
图书馆的旋转门刚在七点五十推开,云锦书的帆布鞋就踩上了大理石地面。消毒水混着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熟门熟路地避开正在打蜡的地砖,指尖掠过贴满借阅规则的立柱——上周帮周明轩还《希腊棺材之谜》时,曾在这里撞见过正在整理推荐书单的管理员阿姨。靠窗的位置还笼罩在晨雾里,她特意选了张能看见梧桐树影的桌子,把印着星轨图案的帆布包放在右侧,又用素描本压着座位牌,这才敢翻开《飞鸟集》。
书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滑落在桌面,她弯腰去捡时,听见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轻微的嗡鸣。时针划过八点,阳光逐渐穿透晨雾,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格子窗的影子,像谁用直尺仔细丈量过的光阴。隔壁桌的中学生正对着习题册咬笔帽,笔尖在“二次函数“的标题上戳出小凹点,让她想起昨天草稿本上洇开的墨蝴蝶。忽然听见玻璃门“叮“的轻响,她下意识抬头,看见郑启阳正站在检索台前,校服领口还沾着片没摘下的合欢花绒毛。
他的运动鞋在地面拖出细碎的响声,肩上的书包随着步伐晃出规律的弧度,直到两杯奶茶“咚“地落在她画满星轨的帆布包旁。茉香奶绿的热气正从封口处往上冒,塑料杯壁凝着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便利店新出的,第二杯半价。“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发梢还带着晨跑的潮气,却在看见她压在帆布包下的素描本时突然噤声——纸面边缘露出半幅铅笔稿,是昨天他骑车时被风吹起的校服衣角。
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温柔,云锦书慌忙把素描本往书包里塞,指腹触到杯壁的凉意才惊觉自己掌心在冒汗。郑启阳已经翻开厚重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恰好停在《斑点带子案》那章,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的烫金字,偶尔碰到她放在桌面的手腕,便像触到含羞草般迅速缩回。十点整,管理员开始推着移动书架经过,木质滚轮在地面划出“吱呀“的节奏,她趁机偷看他垂眼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忽然发现他左眼角下方有颗浅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小焦糖粒。
午餐是在图书馆顶楼的休息区解决的。郑启阳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个饭团,海苔碎粘在他嘴角,被她用纸巾轻轻拍掉时,他耳尖突然红得比饭团上的腌萝卜还要鲜艳。阳光从斜面玻璃顶倾泻而下,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织出光的网格,远处传来观光缆车“咔嗒咔嗒“的声响,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下午三点,云锦书正在画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玻璃,笔尖突然被轻轻碰了碰——郑启阳的钢笔尖指着她画纸上的少年背影,袖口还沾着她蹭过去的铅粉:“这里...肩膀好像宽了点。“
暮色漫进窗户时,郑启阳的《福尔摩斯》已经翻到《最后一案》,而云锦书的素描本上多了幅新画:坐在斜角阳光里的男生,指尖捏着半片银杏叶,书页在风里掀起三分之一的弧度,露出藏在字里行间的小笑脸——是她趁他趴在桌上打盹时偷偷添的。当管理员开始播放闭馆音乐,他突然指着她画本上的穹顶彩绘:“其实...我昨天骑车时,看见你校服上沾着的粉笔灰,像片小翅膀。“
收拾书包时,两杯奶茶的塑料提手突然断开,郑启阳下意识伸手去接她滑落的素描本,指尖在书脊上轻轻相碰。图书馆的落地灯已经调成暖光,照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晒痕。旋转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晚风挟着图书馆前的铃兰花香涌来,他忽然把揉成一团的便利店小票塞进她手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明天带你去旧书店淘书,八点半,老地方。“
街灯次第亮起时,云锦书才发现那张被攥成纸团的小票上,还印着今天的日期——2025年7月15日,一个让蝉鸣都变得温柔的夏日。她摸着口袋里温热的奶茶杯,忽然明白有些故事就像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玻璃,当阳光斜切而过时,那些藏在纹路里的光斑,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拼凑成整个夏天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