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四明山,清水潭。
旭日自东方腾起,晨光似金箭穿破雾霭。
天幕裂开处,万道霞色如熔金倾泼,将冰冷的潭水染作通红。
此时正值初春,温度未彻底回暖,清水潭周围冷的出奇。
又湿又凉的寒雾弥漫着,不一会儿,就在陈墨身上留下一层冰霜。
他毫无所觉,抱着一盆又一盆带血的动物内脏,泼进冰冷的潭水里。
噗通、噗通——
血肉入水的瞬间,便有数十上百只银盘大小的黑影扑上来,如狼群般展开撕咬。
推搡中、啃食间,溅起的水花露出黑影的庐山真面目,
赫然是一只又一只疙疙瘩瘩的蟾蜍。
这些俱是冰蟾,为一阶下品灵兽。
因能发寒雾,压火性,常作药用。
同时也可炼成蛊虫。
看着它们乱糟糟的在水中争抢竞食,陈墨眉目轻皱,微露愁容,胸中闷着一口气。
一个月前,他刚刚觉醒宿慧,尽复前生,发现自己来到修仙界的南疆,成为五仙教下辖一名负责养殖冰蟾的散修。
虽说只有炼气二重,但因为父亲生前留下的人脉,五仙教愿意为他提供一块拥有一阶下品灵脉的地方,作为养殖基地。
他则负责每年缴纳三十只成年冰蟾,供给五仙教弟子炼制蛊虫。
按照约定,二者本该有美好的未来!
然而仅仅只是养殖冰蟾的第一年,陈墨就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这些银盘大小的蛤蟆,无论怎样悉心照料,就是不能顺利步入成年期。
好像生长陷入瓶颈,又或是缺少某些关键营养,只长膘不长个。
面对难题,他愁的头发一根一根往下掉。
要知道,
五仙教可是南疆中的紫府级宗门,专门以炼毒养蛊为宗旨,行事作风严厉狠辣。
自己如果不能按时供应上冰蟾,届时必然难逃蛊虫噬体之厄。
想到可能要面对的惨刑,陈墨忍不住蹲下身,双手抓挠着头皮,一团秀发很快揉成鸡窝状:
“到底该怎么办呢?”
对于如何养殖冰蟾,他其实是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
父亲的朋友当时只说非常好养,再加上自己也想干出一番事业,便不知轻重的接受了工作。
现在冰蟾养殖出现问题,交付日期却一步步临近,饶是陈墨二世为人,心里也不禁生出阵阵烦躁。
“不知道张叔有没有办法,这冰蟾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口中的张叔便是其父亲在世时的好友,名唤张志行,本是五仙教外务管事之一。
因为托了他的关系,陈墨一个下品灵根,只有炼气二重的散修才有资格在五仙教打工。
相比其他散修为赚一点微末灵石而苦哈哈的采药挖矿,陈墨明显在各方面都强出不少。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马上也要被他搞砸了!
“清水潭主事何在?”
焦虑中不知不觉走神,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洪朗的喝问。
声音震动,如金刀击石,在清水潭回荡不休。
陈墨回过神来,“莫非是张叔来了?”连忙搓了搓僵硬的脸庞,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
接着手捏法决,发动风行术,借旋风托着自己,飘飘忽忽,飞上天空。
远远的,陈墨就看见西南天际立着个人影,只是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便招手道:
“清水潭主事陈墨在此。”
人影闻声,终于看见他,旋即化作遁光飞驰过来。
陈墨只觉对方上一秒还在十几里开外,下一秒光芒一闪,面前已多出一位表情冷峻的中年人。
见不是自家张叔,他心头微凛,忙低下头作恭敬状。
修士在达到炼气五重时,能驾驭遁光飞行。
面前之人遁速快如闪电,绝不止炼气五重。
“你就是陈墨?”
中年人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见是个炼气二重的修士,眉头微微一皱,不满的暗忖道:
“宗门竟派这种人照顾蛊场。”
不过想到他是张管事的后辈,心里又无奈一叹。
陈墨经他视线扫视,只觉好像被妖兽盯上似的,心中升起巨大的压力,忙拱手见礼道:
“在下正是清水潭主事陈墨,受五仙教令在此养殖冰蟾,不知前辈是……”
“我乃五仙教外门弟子周向明。”中年人背着手,虚空悬浮,冷漠的说道:
“三月后教中准备举行斗蛊大赛,吾奉命巡视周边蛊场,确保虫蛊能按时交付。”
斗蛊大赛?按时交付?
陈墨心头微惊,后背惊出一袭冷汗。
这大赛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瞧他面色有异,周向明升起一丝狐疑:
“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陈墨连忙摇头,“冰蟾被我养的肥肥胖胖,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时候他哪敢承认有问题,真的认了立马就得死。
还不如暂时拖一拖,继续想想办法。
不过他越是这样说,周向明越是不信。
对于宗门只派炼气二重的修士养殖冰蟾,他本就心存不满,陈墨此刻又露出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加引发他的怀疑。
见其不说,周向明索性恐吓道:
“按说你是张管事的后辈,我本不该为难你,不过斗蛊大赛事关重大,出了问题连张管事也难辞其咎。
你作为子侄……可千万别给他丢脸呐!”
最后一句,慢条斯理,说的意味深长。
陈墨听见,心脏噗通噗通,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受张叔照顾,谋了这份轻松的差事,确实应该心存感激。
现在冰蟾出了问题,按理说他要主动交代,一人担下所有罪责。
继续拖延连累到张叔,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然而一想到自己宿慧觉醒才一个月,就要受蛊虫噬体之罚,陈墨刚刚涌现出的那一丝勇气,就又被犹豫所取代。
“周前辈说笑了,冰蟾就在清水潭,您若是觉得有问题,大可下去看看。”
此刻潭中冰蟾被他养的肥肥壮壮,距离成年只差一步之遥,并不担心被看出问题。
因此纠结再三,陈墨还是决定先拖一拖,实在找不到办法再自首不迟。
见话说到这种地步,对方还是死硬不招,周向明暗暗冷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下一甩袖袍,飞向清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