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残影,林渊盯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后颈汗毛根根直立。
那辆黑色吉普车像幽灵般跟了他们三十公里,车头立着的青铜貔貅在雨幕中泛着幽光——正是殡仪馆外出现的神秘车辆。
“左转。“陈半山突然开口,蛇头杖重重戳在副驾座椅上。
苏璃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盘山公路划出尖锐的漂移,后视镜里的吉普车却突然加速,车头直冲他们撞来。
“坐稳!“林渊抓住车门上方把手,看着两车距离飞速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陈半山从唐装内袋掏出三枚铜钱,拇指一弹,铜钱竟穿透玻璃击中对方车灯。
爆裂的蓝光中,吉普车诡异地悬浮半空,车头调转180度,朝着悬崖外直直栽去。
“那是……“苏璃刹车踩到底,轮胎在地面磨出焦糊味。
林渊看着坠入山谷的车辆,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晚的铜钱阵——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蓝光。
“障眼法。“陈半山摸索着系上安全带,蛇头杖顶端镶嵌的宝石开始发烫,“真正的老鼠,还在暗处盯着我们。“
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树林突然簌簌作响。
无数青铜铃铛从枝头垂落,在风雨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林渊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铃铛的音色竟与红衣女鬼脚踝上的分毫不差。
“闭眼!“陈半山突然扯下蒙眼的黑绸,露出浑浊的眼白。
林渊这才发现,老道士的瞳孔竟是金银双色,此刻金瞳正泛着妖异的光。
随着他蛇头杖挥动,铃铛阵中突然爆出火光,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硫磺味。
苏璃猛踩油门冲出火圈时,林渊看见后视镜里浮现出无数黑影。
那些影子没有实体,却在铃铛声中扭曲挣扎,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禁锢在半空。
“引魂铃的饵食。“陈半山重新蒙上眼睛,声音里带着疲惫,“有人用铃阵养魂,就等着你这只黄泉视的肥羊。“
越野车在暴雨中颠簸前行,林渊摸出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
青铜铃铛在高温下竟未融化,此刻正贴着他胸口发烫。
当车头转过第七个弯道时,他忽然看见山壁裂缝里嵌着块石碑,朱砂写的“引魂“二字正在雨水冲刷下缓缓渗血。
“停车!“
林渊的吼声与刹车声同时响起。
他推开车门冲进雨幕,手电筒光束扫过石碑底部,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里赫然躺着另外半块玉佩,与他怀中的严丝合缝。
“这是……“苏璃打着伞追来,话未说完就被陈半山拽住胳膊。
老道士的蛇头杖重重敲在石碑上,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裂缝中涌出漆黑的液体,散发着与父亲棺材里相同的腐臭味。
“退后!“陈半山甩出三张符咒,符纸在半空自燃成绿火,将黑液逼退三尺。
林渊却像被蛊惑般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碑,整个人突然被吸进裂缝。
失重感只持续了刹那。
等林渊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内侧的溶洞里。
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岩壁上密密麻麻刻满符咒,中央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匣子,匣盖缝隙里渗出熟悉的黑气。
“林渊!“苏璃的呼喊在溶洞回响,却不见人影。
林渊刚要回应,后颈突然传来刺痛,像是被针尖扎入大椎穴。
他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里闪过道红影——正是殡仪馆见过的红衣女鬼。
女鬼这次没有悬在半空,而是像蛇类般贴地游走。
她脖颈上的青铜铃铛随着动作摇晃,每声铃响都在林渊耳膜上敲出血痕。
当女鬼腐烂的面容突然出现在咫尺之外时,林渊看见她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蛆虫,而那些蛆虫竟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变成金粉。
“叮铃——“
铃音炸响的刹那,林渊怀中的玉佩突然飞出,与青铜匣子产生共鸣。
匣盖轰然弹开,里面躺着的青铜引魂铃泛着青光,铃身刻满与石碑相同的符咒。
当林渊的手指触到铃铛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父亲将铃铛埋入石碑,看见陈半山年轻时在终南山设下禁制,看见无数个身穿道袍的林家先祖在月圆之夜以血祭铃。
“噗!“
林渊喷出口黑血,单膝跪地。
他感觉右眼传来灼痛,像是有人用烙铁在眼球上刻字。
当疼痛达到顶峰时,溶洞突然亮如白昼,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持铃而立,另一个七窍流血,被无数黑气缠绕。
“破!“
陈半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蛇头杖破开岩壁直插而下。
老道士蒙眼的黑绸不知何时脱落,金银双瞳迸发出刺目光芒。
青铜铃铛被杖尖挑飞,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正好落入林渊掌心。
“摇响它!“陈半山嘶吼着,符咒如暴雨般砸向女鬼。
林渊握紧铃铛,发现齿痕处沾着暗红色血渍,散发着与自己血液相同的腥甜。
当他按照记忆中的频率摇动铃铛时,整个溶洞开始崩塌,女鬼的惨叫声与山体碎裂声交织成地狱乐章。
“叮铃——叮铃——“
每声铃响都在林渊耳畔炸开,他感觉右眼视野开始扭曲。
原本漆黑的溶洞变成血红色,岩壁上的符咒化作狰狞的鬼脸,而女鬼正在他面前迅速风干,化作一具挂着红绸的骷髅。
最可怕的是,他看见骷髅的每根骨头都刻着林氏族徽。
“闭眼!“陈半山突然扑过来,两人滚向溶洞深处。
林渊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青铜铃铛在空中裂成两半,其中半块与玉佩完美融合,迸发出的金光将整个山体撕裂。
再醒来时,林渊躺在陌生的道观里。
右眼缠着纱布,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药味。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左手腕缠着新的龟甲,符文与父亲棺材里的如出一辙。
“你睡了三天。“苏璃端着药碗进来,眼下带着青黑,“陈道长在山体滑坡时为救你……“
话音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陈半山拄着蛇头杖冲进来,唐装下摆沾满泥浆:“引魂铃呢?!“
林渊摸向空空如也的胸口,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
他猛地扯开纱布,对着铜镜照向右眼——瞳孔变成了诡异的金银双色,与陈半山的眼睛一模一样。
“道长,我的眼睛……“
“代价。“陈半山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里带着冰碴,“引魂铃认主,你摇响它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
林渊如坠冰窟,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的力度,想起葬礼那夜棺材里的黑气,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链。
他突然抓住陈半山的衣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我会成为引灵人,知道林家的诅咒……“
“叮铃——“
突如其来的铃音打断质问。
三人同时看向道观大门,檐角垂落的青铜铃铛正在无风自动。
林渊的右眼突然剧痛,他看见铃铛上浮现出红衣女鬼的脸,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
“她来了。“陈半山擦掉嘴角血迹,蛇头杖重重杵地,“摇铃引魂的是你,现在该你送她往生了。“
林渊被推到院中时,暴雨刚停。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青铜铃铛上折射出幽光。
他握紧铃铛,发现齿痕处又渗出鲜血,这次的血不是暗红,而是带着金粉的璀璨。
“叮铃——“
第一声铃响,道观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八卦阵。
林渊感觉右眼视野开始延伸,看见地下三十米处埋着口青铜棺,棺盖缝隙里渗出黑水。
“叮铃——“
第二声铃响,棺材里伸出只惨白的手。
那只手没有血肉,只有森森白骨,指尖挂着与女鬼相同的青铜铃铛。
“叮铃——“
第三声铃响,棺材轰然炸裂。
穿飞鱼服的女尸直挺挺坐起,脖颈上的勒痕里钻出条赤练蛇。
林渊在蛇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右眼金银双色,左眼却淌出血泪。
“林家血脉……“女尸开口时,声音像砂纸摩擦,“终于等到能开启九幽的人了。“
陈半山突然甩出七枚铜钱,在女尸头顶组成北斗形状。
林渊却感觉手腕发烫,新缠的龟甲正在吸收月光,符文变成血红色渗入皮肤。
“破阵!“苏璃突然将相机砸向女尸,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渊看见女尸身后站着无数黑影——正是溶洞里被铃阵困住的游魂。
林渊摇响第四声铃铛时,女尸的飞鱼服突然燃烧。
火焰呈幽蓝色,所过之处不烫反寒,在青砖地上结出冰花。
他看见女尸的面容在火中变幻,最终变成个与苏璃有七分相似的女人。
“姐……“苏璃的尖叫被铃音淹没。
林渊感觉右眼即将炸裂,却看见更恐怖的画面——女尸的骨架正在重组,变成个青铜铸造的机关人偶,胸口镶嵌的正是引魂铃的另一半。
“住手!“陈半山扑过来抢夺铃铛,却被机关人偶一掌击飞。
林渊在倒地瞬间将铃铛塞进人偶口中,看着它喉管处的机关齿轮疯狂转动。
“叮——“
最后一声铃响,人偶胸口爆开。
漫天青铜碎片中,林渊接住飞回的半块铃铛,发现上面多了个“林“字铭文。
而女尸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半块刻着“白虎玄坛“的令牌,与父亲棺材里的锦衣卫腰牌花纹完全吻合。
“是时候告诉你了。“陈半山吐出口黑血,蛇头杖上的宝石已经碎裂,“林家不是引灵人,是守铃人。这引魂铃,本就是你太爷爷从九幽裂隙带出来的……“
话音未落,山体突然剧烈震动。
林渊看着远处山崖塌陷,露出半截悬空的青铜棺椁,棺盖上镶嵌的九宫八卦与他的龟甲纹路完全一致。
而此刻,无数青铜铃铛正从塌方的泥土里钻出,在月光下组成条通往深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