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助理问得好，可惜我不会那捞什子气功！”陆言看着林薇的俏脸打趣道。
“陆总，您就别卖关子了！”
林薇娇艳含水的凤眸瞥了陆言一眼，翻出漂亮的眼白，催促道，“快跟我们讲讲，到底怎么才能打开农村市场？”
陆言收回目光，神情变得专注，指向地图：
“整个九衢市下辖113个乡镇，1825个行政村。平均下来，每个乡镇辐射约16个村。”
“从80年代起，国家就在推进农村初级卫生体系建设，配备乡村医生。
作为汉江省会，九衢市周边农村基本都覆盖了，至少每个村有一个诊所，外加一到二家小卖部。偏远地区或许有遗漏，但比例很小。”
“咱们先拿最近的前川县试点。它下辖11个乡镇，179个行政村。白歌、陈宇轩、周平、赵志强、钱秀兰、孙建军！”
陆言点出六人，
“你们六位代组长，每人带三名组员，两人组一个小队。有没有信心做到：每队每天天走访三个村以上，五天内跑遍整个前川县？”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你们进村后的任务很简单，”陆言详细部署，
“去村里的诊所、小卖部问问有没有‘气血源’补血口服液卖。就说自己或家人贫血，经常头晕乏力，然后重点夸赞‘气血源’补血效果好！
如果能有队员‘扮演’贫血患者，由同伴搀扶着现身说法，效果更佳！”
他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光芒：
“当前川县的诊所、小卖部、甚至村民都在好奇‘气血源’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时？
我亲自带队下乡推广！我们搞义诊、写大字，免费帮村民检测贫血状况！检测出的前三名贫血村民，当场免费赠送‘气血源’试用！
你们说，那些被检测出贫血的人，会不会想试试效果？那些围观的人，会不会口口相传？”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还能这样操作？！
等大家稍微消化，陆言继续解释：
“现阶段不适合大规模砸广告，一是环境敏感，二是咱们真没钱！
想让品牌被知道，只能人为制造‘噱头’，制造一系列‘偶然事件’，让‘气血源’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
他语气转为严肃，“扮演要用心，观察要仔细，记录要详尽！像白歌这样人美嘴甜的，可以演得柔弱可怜些。最好能在村里‘大喇叭’（指爱传话的人）面前演，争取让全村都讨论：‘气血源’是啥？真能治贫血？”
“这……这不就是骗人吗？”白歌看向陆言，眼神无辜，似乎想表明自己不懂骗人。
陆言撇了撇嘴，白歌作为“九年老销售”，不懂骗人，说出去谁信？
不过……
95年，保健品行业因虚假宣传而声名狼藉，普通老百姓更是本能地排斥欺骗。
陆言深知，一旦公司失去底线，打开“潘多拉魔盒”，离重蹈“中华鳖精”、“沈阳飞龙”的覆辙就不远了。
他示意林薇分发《“气血源”宣传手册》，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我亲自编写的宣传手册！手册内容，字字千金！”
陆言声音沉肃：“‘气血源’的成分、功效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功效部分，绝无半点夸大！”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面孔：
“我要求你们所有人，无论何时何地宣传产品，必须严格按照手册话术执行！绝不允许自行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他稍作停顿：“这是公司的生命线！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也许有人会觉得：陆总，你刚才的推广思路不就是‘骗’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
“‘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是好酒，现在做的，是想方设法让酒香飘出去，但绝不是做假酒去蒙骗人！”
“公司铁律第一条！”陆言斩钉截铁，“任何员工，严禁对产品功效进行任何形式的虚假或夸大宣传！严禁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违者，立即开除，并追究法律责任！”
看到员工们正襟危坐，气氛凝重，陆言神色稍缓：
“……好了，我知道大家心里可能有些想法。推广初期，方法或许显得……‘别致’了些，”他斟酌着用词，
“但只要我们产品过硬，经得起考验，认真对待每一位客户，未来一定能赢得信任和口碑！”
看到大家全部被说服，纷纷认同的点头，陆言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声音洪亮的宣布：
“我宣布：所有下乡地推的员工，每人每天——额外补贴5块钱！”
“哗……”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瞬间被打破，响起一片低低的欢呼和议论。
“同时！”陆言提高音量，压住喧哗，“各乡镇划分销售区域。推广效果好的小组，可获得该区域销售额——10%的提成！简单算：小组负责的区域卖了10万，就能分到1万元！”
会议室彻底沸腾了！每天5块补贴，一个月就是150元，加上基础工资800元，已经近千元！
再加上这诱人的提成……众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憧憬！
“陆总，”周平激动又忐忑的问：“怎么才算……推广效果好？”
“问的好！”陆言赞许地点头，“我会设定明确的销售指标！达标既视为效果好，提成照发！指标也会尽可能的公平、公正、公开。”
说完，不等众人消化，陆言立即开始分工：
“明天开始地推！现在分组、划分区域！白歌、陈宇轩、周平、赵志强、钱秀兰、孙建军，你们六位代组长，各领一组。”
“钱慧娟、刘洋，”他看向出纳和内勤，“你们两个若想参与地推，拿补贴和提成，欢迎报名！但前提是——必须保证本职工作不受影响。
若能兼顾，除了每天5元下乡补贴，每人再额外补贴5块岗位补贴。会后自愿组队，下班前把名单交给我。”
“每个代组长，额外享有本小组永提成的2%作为管理激励！剩下的8%由全体组员（含组长）按照贡献公平分配。”
他语气转沉，带着一丝压力：“但一个月后，推广不力、指标未达者——换人。庸者下，能者上！”
六位组长眼神碰撞，火花四溅，齐齐用力点头，战意昂扬！
“在座的诸位也不要失望，心里暗想——凭什么他们多分2%！”
陆言开始画饼：“我可以给各位承诺，只要有能力，肯吃苦，用不了多久，在做的诸位全部都会成为组长，甚至主管、经理。整个前川县市场才多大，放眼整个九衢市，整个汉江省，甚至全国，绝对容得下你们24个未来经理。”
众人哄笑起来，确实，只要做大做强，未来是光明地！
待笑声平息。
陆言继续说道：“当然，也不能完全不做宣传。”
“当村民开始好奇时，如果在正规渠道（哪怕是小渠道）看不到我们的存在，信任感还是会打折扣。虽然资金有限，铺天盖地的广告不现实，但报纸的夹缝广告、电视台白天的字幕广告，报价都很低。农村电视机少，但只要名字出现在电视上，口口相传，也能积累公信力。”
“我们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用尽一切可行的手段，让各个村庄知道‘气血源’的存在！”
九十年代初，市场化改革加速，经济模式由计划转向市场，广告宣传方兴未艾，整体营销水平远未成熟。
这是一个魔幻又质朴的年代：气功大师的表演能让万人空巷；有人登高一呼自称“皇帝”，竟也有人俯首称臣；营销的套路远未像后世般花样翻新。
这是一个纯真年代，一个信息尚未爆炸、人心相对单纯的年代。
尽管林薇、白歌、周平、陈宇轩等人已经理解了陆言的整体策略框架，仍被这具体而“别致”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对了，”陆言想起关键一环，“报纸夹缝广告、电视台白天的字幕广告，谁有把握尽快、且低价谈下来？”既要快，又要省，这活儿并不轻松。
“要不……我试试？”白歌主动请缨，语气带着几分把握，“我舅舅在市委宣传部工作，或许能找到熟人牵个线。”
市委宣传部！陆言并没有认识的人。白歌敢开口，显然有几分底气。
这种关键时刻，背景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无论哪个年代，这样的员工都是宝贵的“优质资源”。
陆言回到办公室，独自梳理后续细节，力求万无一失。
“陆总……”林薇敲门进来，一双凤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助理，有事？”陆言抬头。
“我……我也想下村地推。”她声音不高，却很坚定。
“眼馋那10%的提成吧？”陆言笑着戳破她的小心思，“你是总经理助理，管理层，不可能给你划片区的……”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林薇眼眶倏地红了，贝齿轻咬着下唇。
怎么能不委屈？作为最早跟随的元老，妈妈生着病，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自己可以坚强、可以吃苦、可以演戏，只要能多挣钱！
结果后来者都能分片区拿提成，不说组长，自己却连个组员都做不了？
陆言瞬间意识到玩笑开过了火，小姑娘当真了。
“傻姑娘，”他放缓语气，带着安抚，“你是我的元老，是核心管理层。将来就算分红利，也是从公司整体盘子拿，哪会局限在一个片区？白歌、陈宇轩他们，只要能带好团队，最终也是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你才傻！”林薇扬起一个灿烂却微带湿意的笑容，“我刚才……也是演戏呢！这都看不出来？”
下午，陆言把陈宇轩叫进办公室：“宇轩，前川县有没有熟门路的朋友？帮我找个宾馆，再租两辆面包车带司机，司机一定要熟悉全县道路，而且可靠。”
陈宇轩果然没让人失望，效率极高。他很快便订好宾馆，开了九间房，并租妥两辆面包车连司机，每车每天一百元。
下午三点前，组队名单就已敲定。
陆言让大家提前下班收拾衣物，晚上直接到前川县的“惠发宾馆”集合。
前川县距离九衢市区不足30公里，与市区隔江相望。在95年，两地之间仅靠一座九衢长江大桥相连。
陆言收拾好衣物赶到汽车站时，几位同事已在等候。
前往前川的大巴半小时一趟。等他们这趟车出发时，车上已坐了十几位同事，没赶上的估计会坐后续班次。
当天傍晚，众人抵达前川县。
待第二批同事也到达惠发宾馆，陆言开始分配住宿：六名女员工分住两个房间，剩余的十八名男员工分住六个房间。
白歌则留在市区负责沟通广告业务。
陆言单独住一间。他让宾馆撤掉一张床，拼出一张大办公桌，方便晚上开会办公。房费一天15元，暂租15天。
陈宇轩联系的面包车也在夜里提前开过来熟悉情况。这是一辆15座的金杯海狮，非常合用，陆言看后十分满意。
当晚，众人再次聚集在陆言房间，商讨明天的地推细节。
大家摊开地图，以县城为中心，向周边乡村辐射规划路线。
两辆面包车负责接送，每辆搭载三组共12人。计划是：清晨，将各组队员送达各自负责的起始村；傍晚，再到各队当天的终点村接回。
陈宇轩找的这家宾馆老板赵民，果然活络。
陆言刚示意陈宇轩去找家餐馆炒几个热菜给大家加餐，陈宇轩刚下楼没多久便返回来，身后跟着赵民，他热情地把活应承下来。
不多时，赵民亲自带着服务员，端来了十二道菜，有荤有素。
林薇、钱慧娟和几名女同事赶忙帮忙，将盘子一一摆放在拼凑的长会议桌上。
“陆总，欢迎您下榻惠发宾馆！后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只管开口。”赵民笑容满面，话语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和宇轩老弟熟得很，他交代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给您办妥帖！”
众人围着临时会议桌，站着开动。
陆言看着眼前景象：大家围站着，一人夹起一大筷子菜，便自然地退后一步，让出位置给下一位上前。
条件虽简陋，却不见丝毫抱怨，一张张脸上写满专注和干劲。
这纯真年代真好，最适合懂“套路”的人干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