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杨金水的诉求

“吃菜,尝一尝沈一石的手艺。”

杨金水瞄了何茂才一眼,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屑。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想必是有些值得称道的地方。

杨金水说完,便率先主动下筷子。

夹起西湖鱼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块肉,塞到嘴里。

郑泌昌与何茂才见此,纷纷动筷子,夹取西湖鱼身上不同的位置。

郑泌昌见杨金水夹了鱼肚子,便知趣地夹了鱼背。

那里的刺多肉少,吃起来很考验口技。

好在郑泌昌家住绍兴,从小吃鱼,经验丰富。

加之舌头灵敏,能将鱼肉吃下,鱼刺吐出。

想当年,他还是穷书生时,得到了周氏的天使轮投资。

这条舌头,功不可没。

除了能说会道,打动了周氏。

更是在夜深人静时分,让她品尝到了身为女人的快乐。

这让周氏误以为郑泌昌很强,特意挑了八个丫鬟带着。

生怕她招架不住,还有丫鬟能顶上。

只是,接触久了,才知道他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不,偶尔中用。

最近一段时间,特别中用。

何茂才则夹了鱼头,他或许有些蠢笨,但饭桌上的门道,他早已摸清。

就像哪儿有最新鲜的瘦马,门清。

鱼头看着大,实则没有肉。

能砸吧个味道,吃点边角料,其他一无所有。

如此一来,三人没说话,仅仅是吃了一条鱼,便将各自势力范围划清楚了。

“来,我们喝第二杯酒。”

杨金水端起小巧的八仙青花瓷酒杯,提议道。

郑泌昌与何茂才立即起身,端起酒杯,向杨金水碰杯。

这是对之前交易的确认,也是他们与杨金水达成同盟的确认。

两人酒杯稍矮一些,将杨金水的酒杯凸显出来。

绍兴黄酒的度数不高,但喝起来,有一股特别风味。

三人三杯酒下肚,刚空的酒杯,立即被身后紫衣太监倒满。

“老祖宗让我交出李玄,让我配合你们行动。”

杨金水说了第二句话。

何茂才听了郑泌昌的解释,明白了“一杯酒三句话”的真正含义,于是开口说道:

“我听小阁老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金水听到这话,直接无视,看向郑泌昌。

他还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五十万匹丝绸,我们承担二十万匹!”

郑泌昌咬咬牙,给出价码。

要李玄死,价格不便宜,要让杨金水签字,价格更高。

两者做一个打包价,二十万匹丝绸。

这是分担,也是分润。

相当于,在官营织厂外,特批了严党的私人织厂。

何茂才低下圆圆的脑袋,他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酒满杯干,酒干杯满。

直到他身后高瘦太监,手中的酒壶倒光了。

杨金水和郑泌昌也无视了何茂才,他们再次碰杯。

二十万匹丝绸的任务,那可不是能轻易完成的。

杨金水一直催促沈一石,下了死命令,不过一月一织厂。

截止年底,也不过能增加十来座织厂。

其中,还有干儿子郑兆安的助力,尤其是那个齿轮结构,简直是帮了大忙。

这让杨金水疑惑,郑泌昌有什么方法。

能突然搞出,完成二十万匹丝绸任务的织厂?

而且,就算今晚着手去弄,那等织厂盖起来,织机、织工等等,又该如何筹划?

一想到这些问题,杨金水就觉得脑袋疼,需要两女来服侍一番。

可一想到郑兆安刚把她们接走,要去踏青,也就压下这个想法。

女人是他登顶权力巅峰的点缀,可有可无。

不能人道,再美又有什么用?

能人道的嘉靖,按说可以后宫佳丽三千,可宫女差点吊死他。

对于女人,杨金水的看法是一以贯之的:玩物。

高贵的女人,是皇帝的玩物。

漂亮的女人,是权臣的玩物。

而对于玩物,杨金水没有感情,权力也让他失去了感情。

至于怎么玩,除了不能人道,其他照旧。

第三杯酒下肚,两人便有了几分酒酣耳热的感觉。

“听说,你想搞盐引钱庄?”

杨金水圆脸微红,问道。

“安儿要弄,您无需股本,但您占三成利!”

郑泌昌拍着胸脯,决定道。

何茂才抬起头来,一壶酒下肚,那不过是漱漱口。

以他的酒量,十壶喝完,还能再战三匹扬州瘦马。

“什么盐引钱庄?我能插一脚么?”

何茂才插嘴道。

“一成股,五分利。”

郑泌昌思索一番,许诺道。

半成为五分,也就是总利润的百分之五。

何茂才觉得有点亏,但他知道自己那部分,是用来孝敬杨金水了。

于是乎,他爽快答应。

杨金水的诉求说完,一个眼神,他身边的紫衣小太监告退。

“囚禁”李玄的房屋内,骚臭异常。

马桶中积累了小半桶黄尿,而后,小便到处尿,大便到处拉。

“李公公,请上路吧!”

紫衣小太监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张鲸,你的鸟,还是爷割的呐!”

李玄自暴自弃,想要通过装疯卖傻来求条活路。

可张鲸一句话,就让他破功。

马上要死了,还装疯卖傻给谁看?

李玄很后悔,那晚,他或许就不该回来。

他应该意识到,毁堤淹田,死路一条。

浙江四周倭患严重,投靠他们,才是唯一活路。

“我要见干爹,我要见杨公公!”

李玄努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满眼疯狂。

可张鲸一挥手,他身后鱼贯而入数个五短衣着的男子。

这帮锦衣卫,是来送他上路的。

“杨金水,我死了,你也不得好死!”

李玄痛骂,可很快,他就骂不出声音来了。

他被吊上房梁,舌头伸得很长,两脚绷直。

确认李玄死后,张鲸立马让锦衣卫将之抬走。

趁着热乎,让两位大人也过过眼。

很快,李玄的尸体就摆在郑泌昌与何茂才面前。

何茂才不放心,还上前查看一番。

圆肚子让他弯不下腰,便蹲着检查。

确定了身份,三人继续喝酒。

仿佛一旁躺着的尸体,是他们下酒菜的一部分。

郑泌昌没有丝毫害怕,为官多年,见多了生死。

至于何茂才,这是他看家本领。

干了几十年的刑名,自不会怕这些。

死在杨金水手上的小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后面还有宴会,都被郑泌昌推掉了。

严州府几乎全军覆没,多少百姓还泡在洪水中,他哪有心思赴宴?

如此一来,倒是让他清静了几日。

只是,清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生丝供应充足,织出二十万匹丝绸,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杨金水忧虑过的问题,郑泌昌又要担忧一遍。

早饭后,郑兆安刚想带着四女出发游西湖,却被父亲喊去了书房。

看来,父亲又遇到了难题。

“两件事,盐引钱庄的事情,我要两成利,杨公公要三成利,何茂才要五分利。”

郑泌昌已经收到了鄢懋卿的来信。

用他这张老脸,刷了十万张盐引过来。

这是浙江半月食盐消耗量,用来开盐引钱庄,不知道够不够用。

郑兆安心想,亲爹的脸真大,竟然刷来十万张盐引。

别以为它多,浙江一年消耗约三百万张盐引。

然而以上,不过是满足浙江三分之一食盐需求。

剩下的三分之二,被鄢懋卿为首的严党霸占,以私盐的形式贪了。

一省如此,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何等巨利?

郑泌昌倒要看看,郑兆安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另一件事,我分担了二十万匹丝绸任务,你有什么办法么?”

郑泌昌叹息一声,他估算过。

若是按期交出这么多丝绸,他需要建造上百个织厂,雇佣数万织工。

这样效率太低,他想看看,郑兆安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郑泌昌说完,便让郑兆安带着四女去游西湖。

有着两个难题摆在面前,郑兆安哪有心情玩西湖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