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如狼似虎的随从,动作迅捷而精准,带着擒拿高手的狠辣。他们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扣向陈砚那枯瘦如柴的双臂!劲风撕裂空气,目标直取肩关节,意图瞬间卸掉这老说书人最后一丝反抗的可能。
陈砚蜷缩在说书台后,剧烈的咳嗽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那只缠着破布的左手依旧死死捂着嘴,指缝间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面对再次袭来的擒拿,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惊惧和绝望,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如同受惊的鹌鹑,动作迟缓笨拙,带着垂死挣扎的无力感。
“老东西,老实点!”左侧随从低喝一声,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指风,眼看就要扣住陈砚的左肩胛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角落里,一直强忍死气反噬剧痛的九皇子赵琰,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闷哼!他右臂袖口下的焦黑疤痕,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灰色光芒!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死气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瞬间冲破了他勉力维持的压制,顺着臂骨疯狂上涌,直冲心脉!
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有亿万只冰冷的毒虫在啃噬他的心脏!赵琰身体猛地一弓,眼前发黑,按在桌面的左手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撞翻了油腻的桌子!粗陶碗碟摔落一地,碎裂声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两个扑向陈砚的随从动作猛地一滞!主子的安危高于一切!他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赵琰,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担忧!擒拿的劲力不由自主地收回了三分!
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
被逼到绝境的陈砚,那双浑浊眼底深处,濒死的疯狂如同回光返照般瞬间点燃!他不再伪装!那只捂着嘴的、缠着破布的左手,不再咳嗽,而是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向前一探!目标并非攻击随从,而是——狠狠抓向左侧随从那扣向他肩膀的、近在咫尺的手腕!
动作依旧带着老迈的滞涩,却快得超乎想象!指尖枯瘦如柴,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垢,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只有一股……**浑浊的、带着浓烈烟火焦糊气息的绝望意志**!
左侧随从反应极快,虽然分心,但擒拿的本能仍在。见对方竟敢反抗,眼中戾气一闪,手腕一翻,化扣为切,五指并拢如刀,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斩向陈砚抓来的枯手!这一记手刀,足以斩断寻常人的腕骨!
嗤!
陈砚抓出的枯手,与随从斩下的手刀,毫无花巧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骨骼断裂的脆响。
只有一声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冷水般的……**湮灭**轻响!
左侧随从的脸色瞬间剧变!他感觉自己斩中的不是一只枯瘦的手,而是一块……**烧红的、浸满了污浊油烟的顽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滚烫、刺痛、麻痹的诡异力量,顺着接触点猛地钻入他的手臂!他凝聚在手刀上的凌厉内息,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无数油腻念头和烟火余烬构筑的无形之墙,瞬间溃散、消融!整条手臂的经脉都像是被强行灌入了滚烫的泥浆,变得灼热、滞涩、麻木!他斩下的手刀力量瞬间消散大半,动作彻底变形!
“什么鬼东西?!”随从惊骇欲绝,触电般缩回手臂,踉跄后退,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皮肤下隐隐透出诡异暗红色的右手,如同见了鬼魅!
与此同时!
陈砚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借着这一抓的短暂迟滞,身体极其狼狈地向旁边一滚!动作笨拙得像只翻倒的乌龟,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右侧随从抓向他右臂的擒拿手!
右侧随从一抓落空,眼中厉色更盛!他毫不犹豫,变爪为拳,凝聚着刚猛内劲的铁拳,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陈砚翻滚后暴露出的、佝偻的后心!这一拳若是砸实,莫说这老迈之躯,便是壮汉也要筋骨寸断!
劲风压体!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陈砚避无可避!他刚刚翻滚躲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还保持着侧卧蜷缩的姿势,根本无法格挡或闪避这致命一击!他那双浑浊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那砸向后心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铁拳!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陈砚的脑海,一股更加剧烈、更加冰冷的悸动,猛地从他左手无名指骨深处那沉寂烙印的虚无“伤疤”中炸开!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幻痛!而是……**一种被强行牵引、被同源力量彻底唤醒的……撕裂感**!
赵琰体内那股爆发的、源自灰袍首领的污秽死气,此刻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狠狠捅进了陈砚识海中那沉寂烙印留下的、如同锁孔般的虚无空洞!
嗡——!!!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天道“异数”本源的排斥意志,混合着赵琰死气中蕴含的污秽怨毒,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在陈砚那早已脆弱不堪的识海中轰然对撞!
“呃啊——!”陈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一僵!剧烈的痛苦让他蜷缩的身体瞬间绷直!那只一直死死缠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破布条,在这剧烈的身体痉挛和识海冲击下——
嗤啦!
终于……**崩断了**!
破布条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枯叶,无力地飘落在地。
露出了陈砚左手无名指的真容。
没有预想中的伤口,没有疤痕。
只有……**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由最纯净的冰晶构成的……苍白裂痕**!
那裂痕横亘在无名指第二指节处,长约半寸,宽如发丝。它不像伤疤,更像是一件完美瓷器上出现的一道无法弥补的瑕疵。裂痕深处,并非血肉,而是闪烁着一种……**非金非玉、非光非暗的、难以言喻的冰冷微芒**!
这微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异质”气息!仿佛这道裂痕本身,就是通往某个冰冷虚无世界的缝隙!
而此刻,这道沉寂已久的苍白裂痕,正因识海中被引爆的天道排斥意志与赵琰死气的疯狂对撞,而……**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那道细微的裂痕边缘扩散出更加细密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纹路!那冰冷的微芒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开来!
更让陈砚心神剧震的是——
就在这苍白裂痕暴露在浑浊空气中的刹那!
“呃——!”扑倒在地、正被死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赵琰,猛地抬起头!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痛苦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了陈砚左手无名指那道苍白的裂痕上!
他袖中右臂那焦黑的疤痕,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灰色光芒!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死气如同失控的凶兽,疯狂冲击着他的心脉!但赵琰似乎完全无视了这致命的痛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贪婪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明悟**!
“是……是你!!”
“那烙印……那力量……”
“原来……你身上也有……钥匙的……碎片?!”
赵琰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狂热!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看向陈砚的目光,已从杀意变成了赤裸裸的、如同饿狼看到血肉般的……**占有欲**!
两个随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看着陈砚指上那道诡异的苍白裂痕,又看看自家主子那狂热而痛苦的表情,一时竟忘了继续攻击。
茶寮内,死寂得可怕。
只有灶台上铁锅里茶水翻滚的咕嘟声,单调地响着,如同在为这凝固的杀局敲响倒计时的鼓点。
陈砚侧卧在地,左手无力地摊开,那道搏动着的苍白裂痕暴露在浑浊的光线下,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微光。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识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他看着赵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又感受着指骨深处那道裂痕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崩裂感……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残存的意识。
暴露了。
最大的秘密……暴露了!
而这暴露的代价……将是……彻底崩毁?!
他挣扎着想蜷缩起手指,想掩盖那道致命的裂痕,身体却因剧痛和虚弱而动弹不得。
赵琰挣扎着,在随从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他嘴角淌着粘稠的灰血,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死死盯着陈砚的左手,如同盯着绝世珍宝。
“抓住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活的!”赵琰的声音因激动和痛苦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命令,“他的手指……那道裂痕……就是钥匙!打开那扇门的……最后碎片!”
杀意,被另一种更危险、更贪婪的欲望取代,如同粘稠的蛛网,再次笼罩了这破败的茶寮。而陈砚指骨深处那道苍白的裂痕,搏动得更加急促,细密的冰裂纹路如同死亡的藤蔓,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