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片墙

这充满矛盾与割裂感的组合。

如同一个巨大的、荒诞的时空胶囊。

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属于工程师的严谨与属于“中二少年”的热血幻想。

粗暴地糅合在了一起，狠狠地砸在孙晨的眼前。

父亲孙建国……这个在戈壁滩守了二十三年、留下冰冷遗物和生死谜团的男人……

他的“秘密基地”里，藏着的竟然是这些东西？！

孙晨蹲在甬道口，看着姐姐孙雨正用手电光扫视着这个尘封的空间。

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怀念、悲伤和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疑问、调侃、甚至刚才山顶的冲突，都被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这间小小的、隐藏在人工山腹中的密室，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第一次，真正地撬开了通往父亲内心世界的门缝。

门后透出的光，却完全超出了孙晨的想象。

孙雨看着孙晨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阴霾。

嘴角却勾起一个异常灿烂、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快意的笑容。

“哈！有弟弟就是好玩！”

她清脆的声音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怎么样？很困惑吧？很惊讶吧？世界观是不是碎了一地？”

她跳下工作台，一步步走近僵硬的孙晨，眼神亮得惊人。

“来，叫声好姐姐听听，姐姐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真相了哦？”

孙晨的心脏还在狂跳，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藤缠绕四肢。

他看着孙雨那看似明媚实则深不见底的笑容，猛地一个激灵。

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眼神一转，反而露出一副极度抗拒的表情，连连摆手后退：

“别！千万别告诉我！”他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

“鱼籽，我虽然年纪小，但老电影可没少看！”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宇宙第一定理！”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这秘密，您自个儿留着吧！”

“晚了！”

孙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分说的凶狠。

她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在孙晨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前。

右手已经精准地再次揪住了他刚刚消肿一点的嘴唇！

“嘶——！”

剧烈的疼痛让孙晨瞬间飙泪！

孙雨的手劲奇大，仿佛带着要把这两片碍事的肉皮撕下来的狠劲！

她根本不给孙晨挣扎的机会，揪着他的嘴皮。

像拖一个破麻袋一样，硬生生把他拽到了那张宽大的金属工作台前！

“痛……痛痛痛！松手啊鱼籽！”孙晨眼泪汪汪，含糊不清地哀嚎。

孙雨置若罔闻，空着的左手猛地抓住工作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用力向上一掀！

“咔哒！哗啦——！”

沉重的金属桌面竟然像翻盖一样被整个掀了起来，露出了内侧！

孙晨的哀嚎戛然而止，连嘴唇上的剧痛都暂时忘记了，眼睛再次瞪圆！

桌面内侧，并非光滑的金属板，而是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不是热转印的那种，而是更古老、色彩饱和度稍低、带着明显颗粒感的数码冲印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年轻的孙建国！

背景无一例外，都是那片荒凉广袤的戈壁滩！

照片里的孙建国，姿态各异：有叉腰远眺的，有蹲在地上研究石头的。

有对着镜头做鬼脸的，甚至还有一张是光着膀子、露出并不算健硕的上身、对着夕阳比划着什么的……

所有的照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一种近乎傻气的乐观。

而在这些照片海洋的中心，却刻意空出了两个位置，像两个等待填补的空白。

“呜……呜……”

孙晨的嘴还被揪着，只能用眼神表达疑惑。

孙雨松开揪着他嘴唇的手，那力道让孙晨感觉嘴唇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火辣辣地肿胀起来。

她指着孙晨红肿破皮的嘴唇，语气冰冷又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孙晨，你给我听好了！你绝对不会死在‘知道的太多’上！”

“但你迟早会死在你这张嘴上！它比刀子都锋利，专往人心窝子里捅，也专给自己招祸！”

说着，她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掏出那张父亲比着“V”字手势的照片。

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贴在了左边那个空出的位置上。

然后，她看向孙晨，眼神示意。

孙晨忍着嘴唇的剧痛和满心疑惑，也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张父亲傻笑的照片。

学着孙雨的样子，贴在了右边那个空位上。

当两张照片严丝合缝地嵌入那两个预留的空白时。

整个桌面内侧的照片阵列，终于完整了。

孙雨退后一步，指着完整无缺的照片阵列：“看吧！”

孙晨凑上前，瞪大眼睛，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甚至歪着头调整角度。

试图找出隐藏的图案、密码或者任何不寻常的线索。

他看了足足三分钟，眼睛都酸了，最终还是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有……有什么变化吗？”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甚至开始异想天开。

“鱼籽，是不是需要拿特殊波段的灯照一下？或者……泡点什么显影药水？”

孙雨看着他那副蠢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猛地伸手，再次精准地捏住了孙晨那饱受蹂躏的嘴唇！

这一次，她直接用手指代替教鞭，强行掰着孙晨的脸，强迫他的视线聚焦在照片阵列上。

“闭嘴！用眼睛看！用心看！不是用你那个被数据填满的脑子瞎猜！”

她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孙晨眼前移动。

然后猛地戳向照片阵列的一个起始点——那是父亲比“V”手势照片的指尖！

接着，她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密密麻麻的照片之间快速而精确地移动、跳跃、连接！

从一个特定的眼神方向，到另一张照片上某个不起眼的戈壁岩石轮廓，再到第三张照片上阳光投射的阴影角度……

她的指尖划出一条条无形的、只有她自己能清晰感知的轨迹！

孙晨被迫跟随着孙雨手指的指引，视线在照片阵列中高速穿梭。

起初他只觉得眼花缭乱，毫无头绪。

但渐渐地，随着孙雨手指移动的轨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连贯。

他眼中的困惑开始被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震惊所取代！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照片，那些父亲不同的姿态和背景，在孙雨手指勾勒出的特定“路径”串联下，竟然……

竟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方向并非地图上的坐标，而是一种……

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于戈壁背景深处的某种“轮廓”或“趋势”！

照片本身没有变，但观看的顺序和连接的方式。

赋予了它们全新的、令人心悸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