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姐“孙雨”

视野的边角、视线的焦点处。

无数半透明的信息窗口如同爆炸般弹出、堆叠、闪烁！

信息提示音效（私人的、公共的、广告的）

如同无数只被同时掐住脖子又松开的鸟雀，尖锐而混乱地在他耳中鸣叫！

他的个人终端腕表疯狂震动。

屏幕上代表未读信息的数字如同脱缰野马般飙升，瞬间突破99+。

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信息爆炸！

真正的信息爆炸！

孙晨强忍着瞬间的信息过载带来的眩晕感。

迅速用意念调出信息管理界面。

眼前的虚拟投影瞬间被整理归类。

如同瀑布般刷新的信息流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股洪流：

1.【私信与亲友通讯】：最核心的一栏。图标疯狂闪烁。

2.【高校推荐与招生信息】：数量最为庞大，各种顶尖学府、特色学院、军方特招、研究所直培的华丽广告如同争奇斗艳的烟花。

带着诱人的许诺和炫目的虚拟展示，几乎要挤爆视野。

3.【政府公告与新闻推送】：相对规整，但数量同样惊人。

国家政策、区域动态、公共安全提示、成就简报……

在这个人才即是国力的时代。

每一个公民，尤其是刚完成高考的“准人才”，都是信息精准投放的目标。

孙晨直接无视了铺天盖地的高校广告洪流。

他迅速点开【政府公告与新闻推送】，用意念快速检索关键词——“龙脊”、“事故”。

一条被系统自动标红加粗的简短公告被推送至眼前：

>【国家数据中心管理局紧急通告】

>时间：公元2424年6月15日 14:37

>事件：位于西北戈壁的“龙脊”数据中心于今日上午10时许发生局部故障，引发小范围物理结构扰动。

>处置：应急响应机制已启动，现场情况得到有效控制，无次生灾害风险。

>伤亡：事故造成现场工作人员三人暂时失联，搜救工作正在进行中。

>提示：请广大公民注意日常电磁设备使用安全，遵守国家网络安全法规。

>（本公告最终解释权归国家数据中心管理局所有）

“局部故障”……“小范围物理结构扰动”……

“暂时失联”……

冰冷的、高度程式化的官方措辞。

将一场可能惊天动地的灾难，轻描淡写地包装成了一个可控的“小意外”。

那“三人失联”的字眼，如同冰冷的针，刺在孙晨的视网膜上。

他知道，那“三人”之中，极有可能包括他的父亲孙建国。

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公众对此事的漠然。

他迅速扫了一眼同时推送的、由各大虚拟资讯平台自动聚合的热点头条：

《“深空探索者III号”传回火星盖尔陨石坑高清全景！》

《虚拟偶像“星瞳”全球巡演首站门票秒罄，黄牛价飙升！》

《江南区虚拟生态农场大丰收，新型数据化作物产量破纪录！》

《专家解读：如何应对“虚灵”低烈度骚扰常态化？》（这条排在第十位）

……

关于“龙脊”事故的消息，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只在不起眼的角落滚动着几行无人问津的简讯。

死亡、失踪，在这个信息爆炸、娱乐至死的时代。

似乎已经变成了可以轻易被冲刷掉的背景噪音。

孙晨深吸一口气，关闭了冰冷的政府公告和喧嚣的新闻流。

他将目光投向最核心的【私信与亲友通讯】。

不出所料，母亲陈妍的头像旁，挂着醒目的 99+红色标记。

点开一看，是连绵不绝的语音和文字轰炸：

“橙子考完了吗？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屏蔽解除了快告诉妈妈！”

“妈妈刚做了虚拟糖醋排骨！等你‘回家’吃！”

“对了，你王阿姨家……”

“国家云脑的初步报告出来没？妈妈好期待！”

……

依旧是熟悉的、带着点絮叨的关心。

夹杂着生活琐碎和八卦，仿佛西北戈壁的灾难从未发生。

而在这片信息瀑布的最顶端，置顶着一条来自姐姐孙雨的消息。

发送时间就在屏蔽解除后不到十秒。

消息内容极其简洁，只有冰冷的四个字：

“门外等你。”

孙晨的心猛地一跳。

他立刻关闭所有信息界面。

对还沉浸在“我长大了”的余韵中、正笨拙地操作着个人终端处理海量高校广告的周波快速说道：

“波子，我姐找我！先走了！”

“啊？哦！好！你……”

周波话还没说完，孙晨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考点出口的人流中。

穿过层层身份验证闸门，走出国立第三高等学府考点森严的大门。

外面是泰区傍晚的街道，悬浮车流在空中规整的航道上无声穿梭。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暮色中亮起绚烂的光。

孙晨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身影。

她站在考点对面街角一棵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生物荧光的景观树下。

与周围行色匆匆、穿着时尚虚拟服饰或科技感便装的人群格格不入。

孙雨。

她穿着一件样式有些过时、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的米白色风衣。

风衣下摆被傍晚的微风吹动。

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

她没有佩戴任何显眼的智能设备，手上也没有腕表。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个高度数字化时代不符的、近乎倔强的素净和疏离感。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

但孙晨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某种暗流。

她似乎早就看到了孙晨，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孙晨快步穿过悬浮车落客区，走到孙雨面前。

姐弟俩身高相仿，四目相对。

还没等孙晨开口，孙雨的目光就仿佛穿透了他。

直接落在他紧紧攥在手中、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牛皮纸文件袋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质问，直刺孙晨的心窝：

“他留给你的？”

“就只有这点东西？”

“一把破钥匙？”

“一张旧照片？”

“然后……”

孙雨的声音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无法言喻的悲愤和失望：

“……他就这么‘暂时失联’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遗传自母亲、却比母亲此刻在虚境中凌厉百倍的眼睛。

死死盯着孙晨，仿佛要将他钉在原地：

“孙晨，你告诉我！”

“他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了二十三年！就守出这么个结果？！”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同样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同样陈旧。

她将文件袋打开，里面赫然也是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钥匙。

和一张背景相同、只是人物姿势不同的戈壁单人照！

照片上，年轻的孙建国对着镜头，比着一个傻气的“V”字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