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洞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王翠花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布罩衫，脸上堆着假笑，她眯起眼睛不住打量着满桌的肉菜和穿着新衣的苏晚，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

她身后跟着苏建军，他耷拉着脑袋，手里捏着一个皱巴巴的红纸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晚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知道原主哥嫂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她没想到，大婚的日子，他们竟也敢跟过来捣乱。

苏大强被自己儿子儿媳架在火上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陆景宸立刻察觉到苏晚的僵硬，他放在桌下的手收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然后缓缓站起身，挡在了苏晚身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大哥，大嫂，既然来了，就请入席吧。”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疏离而客套。

王翠花像是没听出来，拉着苏建军就挤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

“哎呀，景宸啊，你看你们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跟哥嫂和爸说一声！要不是我们听到消息赶过来，连口喜酒都喝不上啦！晚晚啊，不是嫂子说你，这嫁了人可不能忘了娘家啊！”

苏大强只觉得更丢人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没眼看的别过头去。

苏建军被王翠花推搡着上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穿着红衣，比平时更加光彩照人的妹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建军！”王翠花用手肘狠狠捅了苏建军一下，脸上挤出更夸张的笑容，“愣着干啥？快把咱给妹妹妹夫的贺礼拿出来啊！虽然咱家穷，比不上人家陆干事家底厚，但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苏建军像是被逼急了，猛地抬起头，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把红纸包往苏晚面前的桌上一拍。

“给！贺金！”他声音粗嘎，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甘。

那个红纸包薄得可怜，软塌塌地躺在桌面上。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绝不是真心实意的贺礼，而是刻意的羞辱。

苏晚看着那个纸包，心头涌上强烈的屈辱感，她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陆景宸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没有看那个红包，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苏建军和王翠花。

“你们是诚心来祝贺我们，还是来砸场子的？”

眼见陆景宸脸色不对，王翠花赶紧上前打圆场，“哎哟，景宸你看你这话说的！当然是自愿的！自愿的！再怎么说晚晚也是我们老苏家的闺女，出嫁哪能不给贺金？就是家里最近手头紧，数目不多，你们别嫌弃。”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把那个红包往苏晚怀里塞。

苏晚猛地往后一缩，避开了她的手。

陆景宸动作更快，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接红包，而是用两根手指，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轻轻拎起那个薄薄的红纸包。

他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你们想白嫖这席面就直说，干嘛还假惺惺的装个几分钱？”

这话一出，王翠花和苏建军的脸刷地白了！

陆景宸竟直接点破了他们之前的龌龊心思，这简直是当众抽他们的脸！

“你……你别血口喷人！”苏建军猛地站起来，气得胡子直抖。

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脸憋得更红了，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张着嘴半天说不出硬气话。

“够了！”陆国栋站了起来，面容严肃，“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贺金是心意，但心意也得讲规矩！景宸说得没错，该有的礼数不能乱！你们要是真心贺喜，就坐下吃饭！要是还想闹，保卫科的人就在外面！”

苏建军也板着脸怒斥，“就是！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王翠花和苏建军两人顿时骑虎难下，周围工友和邻居们鄙夷的目光让他们如芒在背。

半晌，王翠花才反应过来，她狠狠剜了苏晚一眼，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苏建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们误会了！我们当然是真心来贺喜的！这就坐，这就坐！”

两人灰溜溜地挤到食堂最角落一张几乎没人的桌子旁坐下，周遭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场闹剧很快就被食堂重新响起的说笑声掩盖。

但苏晚却觉得心里好像扎了根细刺，钝钝的痛。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陆景宸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别理他们，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护着你。”

苏晚认真的注视着面前满脸担忧的男人，原本坠入冰窖的心蓦然生起些暖意。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在苏家任人宰割的苏晚，她有家了，有陆景宸了。

喧嚣终散，暮色四合。

陆景宸和苏晚推着自行车，带着亲朋的祝福，回到了单位分配的家属院里。

新糊的窗户纸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在渐浓的夜色里透出温暖的微光。

两人关上门，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小屋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里还残留着新刷墙壁留下的淡淡石灰味，混合着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空气里仿佛飘着看不见的细丝，轻轻撩拨着两人的心弦。

陆景宸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累了吧？我去打点热水，你洗洗。”

他拿起那个崭新的红双喜脸盆，动作有点僵硬地走了出去，背影看着竟有点同手同脚。

苏晚看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似乎总带着点笨拙的纯情，让人忍不住心动。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过崭新的床单，纷乱的心绪竟奇异宝地平静。

白天哥嫂带来的阴霾，在回到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后，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陆景宸很快端着热水回来，盆沿冒着热气。

他将盆放在地上，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昏黄的灯光给她镀上一层柔光，红碎花的上衣衬得她脖颈修长白皙。

陆景宸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移开视线，“水好了，你先洗吧。”

“嗯。”苏晚应了一声，走过去。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距离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

她蹲下身，手指刚碰到温热的水，就听陆景宸有些急促地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还带上了门。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慢慢洗漱完，换上干净的睡衣，刚收拾好，陆景宸就掐着点似的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洗好的苹果。

“给你。”他把苹果递过来，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她。

苏晚接过苹果，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

“睡吧。”陆景宸的声音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