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久没睡着了。
家里的电器好像也永远都在值班,或许他们和我一样也在期盼着故障的那一天吧。每一次去电器行,修电器的老板总会跟我说:“厚,你这型号太老了啦,修不了了,还不如买新的勒!”我其实蛮反感这种说法的,他仿佛在说等我老了这社会也会把我过去存在过的证明,随意地抹去。
在我家,唯一的代步工具就是一辆掉漆的大众。车身红灰相见的不规则条纹像被辣酱淋满了一般。论辈分來說,它应该能算是我半个父亲了。由于生活在一个发展中国家,所以建筑与绿植区的距离并不远。往前走是人山,往後走是树海。
五天制的上班时间,来回往返的两条路線,把我搞得像怕海的楚門一樣。習慣著舒適,習慣著麻木。這一切好像都是我的妥協導致的,讓我不停地運作直到故障。可能再不久的將來,我就能和那輛大眾一起平起平坐。
平躺在床鋪上,沒有夜空,沒有繁星。只有不停旋轉的葉片。思緒瘋狂地抽走我的氧氣,漫长的晝夜只剩下無止盡燃燒的火。在我心頭,生生不息。
這是一座沒有靈魂的空城,所有的植物是包裹著蛆蟲的皮囊,就像被反覆閱讀的文字一樣讓人陌生和噁心。在這片文化叢林中住著一位我最愛的人,虽然她的皮膚早就與這滿山的爛肉融為一體但她从未改变。早上的晨曦总会被她腰上的赘肉遮住,而我或许永远也不想撇见那束晨光。
灵魂的沼泽,我每晚都会梦到类似的场景。用黏稠且干巴的肉泥组成的树林,这些树很像被特意地单独隔离起来,好让我无法触碰。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感觉要想起一张画面,却又瞬间变成碎纸的感觉。在心看不见的地方,我好像在养着一些不被待见的东西。
“再见了,外婆。下次再见,我会寄远方的风给你,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味道,外婆。有一天可能,我會回来然后不再离开。不要忘记我的脸,外婆”
初稿,我改了很久。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写才能最大的减轻伤害。或许最后我會一走了之,或许我只会留下简单的四个字“再见,外婆”。我妈妈可能会发了疯般地找我,不断地拨号直到她听见了沙发底下传来的震动声后彻底地心死,最后只用了不孝子三个字总结我的离去。事实上我不恨她,也算不上爱她。一直到现在我都在质疑她平庸的爱。直到最近我才释怀,是我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住如此伟大的牺牲。我的世界观非常糟糕,我好像只会疯狂地去舔舐那些流于表面的爱,而永远不去追寻那些深沉的爱。难道你的爱需要我层层拨开吗?我不稀罕别人用尽全力来爱我,反而现在的我甚至奢望别人的憎恶。这样我就可以通过附和来说出我真正的想法,而且不会有罪恶感。
想着想着,我已经坐上了那辆老大众。“别怕,我会带着你的灵魂跑完这最后的42周。”这是鸡鸣前的巨响,是自由喷发的气味。对了,关于那片道别信,我最后只在信封里塞了一些纸钞,并在空白处写下“给车库换个新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