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国贼的代价与钢铁洪流的序曲

暗沉的审讯室内,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混合气息。

阿牛被绑在冰冷的铁椅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冷汗。

影七就站在阴影里,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酷刑。

李澈推门而入,带来的光亮让阿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他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身寻常的玄色常服,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怒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抬起头来。”

李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阿牛倔强地扭过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李澈也不恼,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在阿牛面前缓缓展开。

那上面不是什么供词,也不是什么罪证,而是一副精细的工程图。

“这里,是你家乡白马渡。”

李澈的手指点在图纸的一处。

“朕查过,你家乡连年大旱,土地贫瘠,百姓靠天吃饭。”

“这张图,是朕准备兴修的一条水渠,引洛水灌溉三县之地,白马渡正在其中。”

阿牛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李澈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修渠需要人力,更需要保护。”

“北蛮的骑兵不会看着我们安稳度日,所以朕建立了兵工厂,制造新式火枪。”

“那些枪,是用来保护修渠的民夫,保护你的父老乡亲,让他们有饭吃,有水喝,能活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阿牛的眼睛上,锐利如刀。

“你毁掉的那枚拉刀,就是为了让这些火枪变成废铁。”

“你告诉我,你是在为谁做事?又是为了毁掉谁的活路?”

李澈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将另一份文件拍在桌上,那是一份户籍册。

“你的父母,你的弟妹,他们都在白马渡等着你衣锦还乡。”

“等到的,究竟是荣归故里的英雄,还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阿牛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不是不怕死,而是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最终伤害的却是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李澈,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是苏晚晴!是楚国来的那个女人!”

“她给了我钱,她说……她说大周皇帝昏庸无道,只有楚国才能带来真正的太平!”

阿牛嚎啕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李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哭声渐歇。

“罪,你已经犯下。”

“死,是最简单的解脱。”

李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森寒。

“但朕,不给你这个机会。”

“朕要你活着,去北境前线,以随军工匠的身份,亲手修补你犯下的错。”

“用你的技术,去为大周的士兵铸造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用你的眼睛,去看一看,朕的大周,究竟会不会亡国!”

这番话,比任何酷刑都更具分量。

它剥夺了阿牛求死的权力,却给了他一条充满荆棘的赎罪之路。

阿牛瘫在椅子上,浑身再无一丝力气,只是反复地喃喃自语。

“奴才……遵旨……”

消息传出,整个科学院的工匠们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被押解出京的阿牛,眼中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复杂的敬畏。

对那位年轻帝王的敬畏。

他可以轻易地杀死一个叛徒,却选择给予他救赎。

这种胸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忠诚与智慧。

翌日,长乐宫。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桌面,温暖的灯火将宫殿映照得富丽堂皇。

李澈举起酒杯,对坐在对面的苏晚晴微笑着。

“苏姑娘远道而来,即将归国,朕特设此宴,为你践行。”

苏晚晴一袭白衣,风华绝代,她优雅地回敬。

“陛下厚爱,晚晴愧不敢当。”

席间的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李澈放下酒杯,从袖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黑盒子,放在了桌上。

是那台【破旧的录音机】。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李澈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嘶哑的电流声后,阿牛那充满绝望与悔恨的声音,清晰地在宫殿内响起。

“是苏晚晴!是楚国来的那个女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端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澈脸上的微笑没有变。

“苏姑娘,你说,这世上可有后悔药吃?”

他像一个真正的友人,语气温和地询问着。

“朕一向敬重学者,也珍惜与姑娘的友谊,所以朕不会杀你。”

“朕会派一支禁军,‘护送’你去北境长城。”

“朕想请你,亲眼去看一看,你亲手点燃的这场战火,究竟会烧出一个怎样的人间。”

苏晚晴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彻底变成了一枚身不由己的人质。

她被两名女官架起,拖出了温暖的宫殿,押上了一辆没有窗户的囚车。

北境,雁门关。

黑云压城城欲摧。

拓跋雄炎身披重甲,立马于万军之前,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天边残阳的血色光芒。

他身后,是十万北蛮铁骑,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涌动的黑色潮水,连绵到地平线的尽头。

马蹄踏地的声音汇聚成雷鸣,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雁门关城楼上,守将林虎须发皆白,他紧紧握着城头的垛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城内守军不足五千,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援军……援军到了吗?”

老将军的声音嘶哑干涩。

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上城楼。

“将……将军!援军到了!”

“来了多少人?”

林虎眼中爆出一丝希望。

“五……五百人。”

希望,瞬间熄灭。

林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五百人,在这十万大军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沙哑,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

“老将军,五百人,足够了。”

百里骁提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地走上城头。

他身后,是五百名神机营的士兵,他们身穿特制的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眼神如鹰。

他们带来了三百支崭新的步枪,枪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还有数十口沉重的木箱,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大字。

开山。

城下,蛮族先锋大将发出一阵狂妄的嘲笑,他挥舞着狼牙棒,指向城楼。

“雁门关的懦夫们!献出城池,可饶尔等不死!”

“全军,冲锋!”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数万蛮族骑兵如同开闸的洪水,咆哮着向雁门关冲来。

大地在颤抖。

林虎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三百步!”

观察哨声嘶力竭地喊道。

百里骁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将酒葫芦狠狠摔在地上。

“神机营!”

“开火!”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沉闷而密集的爆裂声。

“砰!砰!砰!”

三百支后膛步枪,在同一时间喷射出致命的火焰。

冲在最前面的蛮族骑兵,身上那引以为傲的三层牛皮甲,在米尼弹面前薄如纸片。

一个个血洞在他们胸前炸开,高速旋转的弹头带走了他们全部的生机。

他们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从马背上栽倒。

仅仅一轮齐射,冲锋的蛮族前锋就出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

后续的骑兵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惧。

他们从未见过射程如此之远,威力如此恐怖的火器。

“装填!开火!”

百里骁的声音冷静而残酷。

第二轮,第三轮齐射。

死亡的弹幕在三百步外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任何试图冲破它的蛮族骑兵,都被无情地撕碎。

“投掷‘开山雷’!”

抓住战机,百里骁下达了新的命令。

数十名神机营士兵从木箱中取出黑乎乎的铁疙瘩,点燃引线,奋力扔下城墙。

那些“开山雷”在密集的骑兵阵中轰然炸开。

那不是普通炸药的爆炸,而是掀起了一场血肉的风暴。

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骑兵连人带马掀飞到半空,撕裂的肢体与破碎的内脏混杂着泥土,四散飞溅。

帅旗下,拓跋雄炎的脸色铁青如墨。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低估了这支大周的神秘部队。

但他依旧相信,绝对的数量优势,足以碾碎一切技巧与阴谋。

“传我命令!不计伤亡,全军压上!给我冲垮他们!”

只要冲到城下,五百人根本挡不住十万大军的洪流。

然而,就在此时。

一阵从未听过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雁门关的后方传来。

那声音沉重、规律,带着钢铁的摩擦声,让大地都开始微微颤抖。

拓跋雄炎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三台由钢铁铸就,浑身冒着滚滚黑烟的巨大“甲虫”,正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驶出关隘。

它们的脚下,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不断滚动的钢铁履带。

在这些钢铁巨兽的身后,是数十门闪烁着寒光的巨型连弩炮,而驱动它们的,竟然也是那嘶吼着的蒸汽核心。

一支由蒸汽与钢铁武装起来的军队,第一次向这个冷兵器的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