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婼在老太太单独留下陶氏的时候就知趣的退下了。
出了宝丰堂,折袖有些担忧的问:“姑娘,我们和第一次和大娘子见面就得罪了她们,不好吧?”
虞婼理了理溜下来的头发,丝毫不担心,眸光异彩难挡:“嫁入侯府本就不是来周全人情世故的,早晚的事。况且——这件事她们本就理亏,别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折袖点了点头,有了姑娘的话,让她不安的心定了不少。
几人正走着,迎面撞上来一男人,酒气冲天,好在捧玉挡在她的身前才没让那人撞上虞婼。
捧玉要发作,可那人头也不回的又向前踉跄离开,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
虞婼拦下跟上去的小厮,一问才知道,这是二房的三郎江驰,平日里爱喝花酒,总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个烂醉才回来,醒时也和醉着一样,黑白不分,日夜颠倒,到如今还未娶妻。
虞婼看着那人的背影,出神的想,自从齐安候失踪后,二房三房的人对这侯爵之位虎视眈眈,又奈何江嶷健在,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她听说,近些时日二房的人为她们家大郎谋划个户部的差事,若是做的好,没准得了圣意还能搏一搏这侯爵之位。
回到繁院时,已经到了放中饭的时候,她舀了口热粥,余光微扫过今日各位婶婶伯母送的礼物,想起了什么事。
“折袖,你从我的匣子里选两件从宫里带出来的玉石,用过中饭我们去看看婆母。”
折袖顿了顿:“啊——,娘子,眼下当口我们还是不要去,您若真想拜见,明日再去也是好的。”
虞婼搁下勺子,下定了心:“快去——”
折袖拗不过,只得去挑选。
过了晌午,天阴沉沉地,似乎要下小雨,捧玉临走时给她们带了把伞。
到了陶氏所居住的明春阁,虞婼被拦在外面,那守门的嬷嬷皮笑肉不笑道:“主母今日从老太太那回来就不思茶饭,现下正睡呢。”
虞婼低头,声音软了下来:“原是我不好,这样的事私下给婆母说罢,不该多话到老太太跟前。”
那嬷嬷不吃这套,声音格外冷硬:“娘子且回吧,这天怕是要下雨,若是淋着了可是不好。”
虞婼让折袖把礼物递给那嬷嬷,犹豫频频回首顿步:“嬷嬷切记替我问婆母安好。”
缠磨了好大的时候,虞婼离开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江嫣合一直在院里的半人高的石头盆景后听着。
等虞婼走后,咬牙切齿地走了出来,恶狠狠道:“装模作样!她定是知道了那头油是我换得!”
陶氏也听到江嫣合气恼的声音,从内室走了出来,旁边还立着几个听吩咐的婆子,其中就有今日说到的张婆子。
“嫣儿,你做事太过冲动了。这几日,你就待在我这里,不准外出!”
江嫣合一听,瞬间红了眼眶,认定母亲是因为虞婼这件事被祖母训斥,心里将虞婼给恨上了。
她就算再恨,还是要听母亲的话。
陶氏看着湿透了的院子,往日里她精心打理的玉檀花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淋的碎了一地花瓣,落在泥里,脏污不堪,再也没了观赏价值。
她原以为,虞婼不过是深宅内院只会附庸风雅的贵女罢了,没想到,嫁过来不到半天就把她的心腹给折了一半。
好在老太太只说办事不力的事,没有提到查账,不然……
想到这里,陶氏眸光里赫然生出几分狠厉,盯着那守门嬷嬷手中拖着的玉石,手微翻将那玉石纳入掌心,温润的触感还带着几分暖意,像是暖玉又不是。
她吩咐身边贴身侍候的宋嬷嬷:“去把柳氏叫来。”
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陶氏嘱咐了那几个婆子今后办事要留个心眼,莫要再让人抓住把柄。
柳氏来的时候,雨更大了,她一身青绿色对襟长衣,同色百褶裙被雨水洇湿一片。
陶氏让她坐,可她却一副害怕谨慎的模样,做事小心翼翼地:“主母唤奴婢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陶氏不答她的话,反而提起了柳氏的两个女儿:“幽儿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不知她是更喜欢位高权重的顺王,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出公子。”
柳氏一听,惊得跪了下来,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下来,她拉着陶氏的衣裳,苦苦哀求:“主母娘子,那顺王年过八十,王妃都死了好几个,幽儿去左右不过做妾,怎么能生受这样的折磨!”
陶氏抬了抬腿,踢掉她的手,冷笑一声:“那便是想要那个庶出公子了?”
柳氏嘴角蠕动,像吞字般开口:“总比顺王好些。”
她自然想要更好的,可是陶氏管着家里女儿的亲事决定权,她不能干涉。
陶氏一听,喜笑颜开:“那你就要听我的!”
“什么?”柳氏不解。
陶氏目光逐渐凉却:“虞氏——”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听,虞婼躲在屋内练字,莫名打了个喷嚏,这字也就毁了。
捧玉生怕她受了风寒,去滚了一壶姜汤送来,虞婼捏着鼻子喝了一碗,受不了这个味道,让捧玉赶紧又拿了出去。
刚出拐角,淋了一身雨的江嶷走了进来。
那夜没有细看江嶷,今日他又贸然闯了进来,虞婼隔着层层珠帘,看向那身姿颀长,一身黑袍滚金边云纹的男人。
他模样称得上风流俊朗,凤眸精锐,鼻梁高挺,绯唇轻薄,让虞婼想到四个字——人模狗样。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你还真是好心机,刚嫁过来不到半日就让祖母训斥了你婆母。连带着我也被骂了!”
虞婼气笑了:“婆母是因为遭了下人连累,你被骂那是活该。”
“江嶷——嫁给你,我该守的礼仪一样不会错,我不管你,你也不要来烦我。你若愿意,这挂名夫妻我乐意陪你演,你不乐意,和离书尽管写。”
折袖在虞婼身后,和捧玉默默对视一眼,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有生气的姑娘,往日里她总是信誓旦旦,做什么都有把握,喜怒不形于色,给人好相处却又很疏离的感觉。
今天,这是……下太阳雨了?
江嶷没想到这女人,生的好看,嘴皮子也一流。他自然不能给她和离书,毕竟老太太在这挡着,但是当初老太太诓他娶了这个再嫁妇就能离开侯府,那就别想好好过!
江嶷看了眼瞪着他的捧玉,夺过她手里的姜汤:“看什么看,爷淋了雨,也要得风寒了!”
捧玉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怎么不寒死你。
虞婼倒淡定:“不过一壶姜汤,捧玉,给郎君再烫一壶。”
江嶷惊奇地瞪着虞婼这变脸的模样,指了指她,心里认定这女人七千八百个玲珑心窍,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