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雷瞳初开

楼梯口的阴影里，我扶着冰冷的木质扶手，心脏还在为刚才识海遭受的恐怖冲击而狂跳，冷汗浸透后背。楼下传来的哭喊声如同冰冷的钩子，瞬间刺穿了“听雨轩”的静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赤裸裸的恐慌。

“苏……苏老板！救命！救救我！有……有东西……它在追我！它……它要我的命！！！”

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是那个叫陈涛的大学生！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不是应该拿着护身符回家了吗？什么东西在追他？

我强忍着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踉跄着往下走。视线还有些模糊，耳朵里残留着嗡鸣。

楼下，苏晚晴已经打开了店门。门外，雨幕依旧。陈涛浑身湿透，像只受惊的兔子，瘫坐在门槛外的水洼里，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怀里死死抱着那个苏晚晴给他的、用黄符包裹的小布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什么东西追你？”苏晚晴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强行刺入陈涛混乱的意识。她站在门内，并未立刻让他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外湿漉漉的巷道，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不……不知道！”陈涛牙齿打着颤，语无伦次，“黑……黑影！很大！很冷！它……它跟着我的车！一直跟！我甩不掉！我……我躲进巷子，它……它就在巷口！我……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好冷……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护身符……护身符在发烫！像……像要烧起来！”

护身符发烫？那是感应到邪祟靠近的征兆！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我的脊椎。张守拙的踪迹，黑水镇的紫僵煞气，那截指骨中冲出的恐怖意志碎片……难道这么快就找上门了？目标是我？还是……仅仅是这个被牵连的普通人？

苏晚晴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她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先进来。”

陈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进店里，带进来一股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恐惧气息。他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柜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依旧惊恐地死死盯着门外漆黑的巷口。

苏晚晴没有立刻关门。她站在门口，素白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她的右手悄然缩回宽大的袖袍中，指尖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场，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如同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整个“听雨轩”笼罩其中。

我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地挪到楼下，靠着墙壁喘息。识海的剧痛稍有缓解，但依旧如同无数钢针在搅动。我的目光也死死盯着门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黑暗。

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哗哗声。远处的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无形压力的死寂。

陈涛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一些，但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神里的恐惧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种死寂而变得更加浓重。他死死攥着怀里的护身符布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它……它还在吗？”他带着哭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

苏晚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视着巷口的黑暗，似乎在分辨着雨水之外，某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东西。

就在这时——

嗡！

我右手掌心一直紧握的那截暗金色指骨，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共鸣！一股熟悉的、带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阴寒感，顺着指骨瞬间涌入我的手臂，直冲识海！与之前侵入的意志碎片如出一辙！

来了！它真的来了！而且……那东西的气息，竟然与我手中的指骨……或者说，与指骨中被污染的部分……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联系？！

“呃！”识海再次被阴寒冲击，我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但这一次，我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倒下！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这阴寒反复刺激的暴戾和反抗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猛地被点燃了！

九劫雷脉那如同残烬般的力量，在这内外交困的极致刺激下，竟然再次躁动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混乱宣泄，而是一种……被强行凝聚、带着破邪本能的反击！

几乎是同时！

呼——！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郁土腥和腐朽气息的寒风，毫无征兆地从巷口方向猛地灌入！吹得店内的卷轴哗啦作响，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风中，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指甲刮擦硬物的“沙沙”声！

陈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惊恐地看向门外！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她缩在袖袍中的右手猛地抬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我的识海因指骨的阴寒冲击和体内雷力的躁动而剧痛欲裂！视野在模糊与血色之间疯狂切换！但在那一片混乱扭曲的视界边缘，巷口那片被雨水模糊的黑暗深处……

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被雷力强行激发的……感知！

一团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粘稠翻滚的……暗紫色煞气！如同活物般凝聚在巷口的阴影里！煞气之中，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高大、佝偻、动作僵硬的轮廓！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点惨绿色的、充满了无尽饥渴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听雨轩”的大门！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它的气息冰冷、死寂、充满了对生者血肉的贪婪！与凶宅后院那只紫僵如出一辙！但似乎……更加凝练？更加……“狡猾”？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在巷口逡巡，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时机？！

紫僵！真的是紫僵！而且，它的目标，锁定了我！或者说，锁定了我手中的指骨！

“雷……雷……”我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被砂纸打磨的声音，身体因强行凝聚雷力而剧烈颤抖，右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跳动起一丝微弱的、噼啪作响的金色电芒！识海的剧痛和眼前那扭曲的暗紫色视界混合在一起，让我几乎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就在我体内躁动的雷力即将失控爆发、苏晚晴袖中蓄势待发的攻击即将发出的刹那——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了警告和愤怒的猫叫，如同撕裂布帛般，猛地从“听雨轩”斜对面的屋顶上炸响！

是那只三花猫！

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的瓦片上，浑身毛发倒竖，弓着背，尾巴像根铁棍般笔直竖起，碧绿的猫眼死死盯着巷口那团暗紫色的煞气，发出威胁的低吼！

这声突如其来的猫叫，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巷口那团暗紫色的煞气猛地一滞！那两点惨绿色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困惑？或者说是被这微不足道的“挑衅”激起的暴怒？！

它那僵硬的身影似乎向前微微倾了一下！

就在它这极其细微的动作变化的瞬间——

我因剧痛和力量冲击而混乱扭曲的视界中，那团暗紫色煞气的“核心”——一个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散发着最浓郁阴寒气息的光点位置——极其清晰地……“亮”了起来！如同在黑暗中被强光照射的靶心！

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近乎直觉的冲动，猛地攫住了我！

就是那里！攻击那里！

“呃啊啊——！！”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不再试图控制那狂暴的雷力，而是遵循着那瞬间的“视界”指引，将体内强行凝聚的、微不足道的最后一丝雷霆之力，全部灌注到唯一还能动的左手食指指尖！

嗤啦——！！！

一道比牙签粗不了多少、却凝练得如同实质、带着刺目金芒的雷霆细线，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气，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射向巷口那团暗紫色煞气中……被我“看”到的那个搏动核心！

快！准！狠！这一击，几乎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噗——！！！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湿牛皮上的闷响！

巷口那团翻滚的暗紫色煞气猛地剧烈翻腾、收缩！那两点惨绿色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狂怒光芒！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非人痛苦的嘶吼，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轰！

那高大的、僵硬的轮廓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它身上浓郁的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黯淡、溃散了大半！露出了下方一闪而逝的、如同被烧焦枯木般的深紫色肢体！

它受伤了！被我这微不足道的一击，精准地重创了核心！

“喵！”屋顶的三花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叫声，充满了某种……催促？

“哼！”苏晚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她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从袖中挥出！不是符箓，也不是法器，而是一把……细碎的、闪烁着温润白光的……糯米？！

那些糯米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片白色的流光，精准地笼罩向那团因核心受创而剧烈波动、煞气溃散的暗紫色身影！

嗤嗤嗤——！！！

糯米接触到溃散的煞气和那深紫色的肢体，瞬间爆发出密集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白色的净化光芒与暗紫色的污秽煞气激烈碰撞、湮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郁的焦糊和腥臭味！

“吼——！！！”

那紫僵发出一声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嘶吼！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此地的危险，那溃散的煞气猛地向内收缩，包裹住受创的身躯，如同受惊的野兽，毫不犹豫地转身，以一种与其僵硬外表不符的惊人速度，撞破雨幕，瞬间消失在巷口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原地一团缓缓消散的、带着恶臭的暗紫色烟气和几片被烧焦的、如同枯叶般的深紫色皮肤碎片。

阴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巷口重新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听雨轩”内，死寂一片。

陈涛瘫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又看看我，再看看苏晚晴，仿佛还没从这电光火石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苏晚晴缓缓收回手，袖袍垂下，遮住了指尖。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我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左手食指指尖一片焦黑，冒着青烟，剧痛钻心。身体因为力量的彻底透支而摇摇欲坠，识海依旧剧痛。但我的心中，却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刚才那是什么？那种扭曲的、却能看到煞气核心的“视界”？那种近乎本能的、精准到毫厘的攻击指引？

我抬起微微颤抖的左手，看着焦黑的指尖。是因为强行沟通指骨，被那恐怖意志冲击后，反而意外刺激了九劫雷脉的某种……感知能力？还是……生死关头，血脉本能的觉醒？

“雷瞳……”苏晚晴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和确认，“九劫雷脉伴生的天赋感知，洞察邪祟本源，直指要害。万中无一。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被你强行开启了雏形。”

雷瞳？洞察邪祟本源？

我低头，看向自己依旧残留着刺痛和混乱的双眼。刚才那“视界”虽然模糊扭曲，痛苦不堪，却实实在在地让我“看”到了那紫僵的致命弱点！

这……就是我的能力？在鲜血、痛苦和绝望中，强行撕开的一道缝隙？

“它……它走了吗？”陈涛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依旧死死抱着护身符，惊恐地看着门外。

“暂时走了。”苏晚晴走到门口，将店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残留的阴冷。铜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陈涛，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你的麻烦，”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才刚刚开始。那只猫……似乎也惹上麻烦了。”

她抬手指了指屋顶的方向。

喵呜……一声微弱、带着一丝疲惫和警惕的猫叫声，从屋顶传来。

那只三花猫……它刚才的叫声，似乎真的……惊走了那只紫僵？它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