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城,小棉客栈。
五月二十五日夜,半夜。
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罗震山押着十八车青瓷上路已有三天。白日里烈日灼人,夜晚又不敢深眠,精神早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在客栈简陋的床榻上睡去,却在此时猛地惊醒。
心跳如擂鼓,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有歌声?
不,不是歌声。是一种更细碎、更粘腻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摩擦着窗纸,又像是……许多张没有牙齿的嘴在无声地开合,试图哼唱一首无人知晓的歌谣。
他倏然睁眼,目光如电般刺向床榻正对着的那扇纸窗。
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里,那糊窗的薄纸上,竟贴着几个巴掌大小的惨白人影!它们薄如纸片,边缘在黑暗中微微透着诡异的轮廓光,扁平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空洞的惨白。它们紧贴着窗纸,似乎还在微微蠕动,无声地“唱”着。
罗震山闯荡江湖近三十年,一身横练功夫,耳目虽非绝顶,却足以分辨十丈内的落叶飞花。然而此刻,他凝神细听——
窗外,除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声摩擦,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远处偶尔的犬吠。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能制造出眼前景象的声响。
夜风带着湿气,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那惨白的纸人影子在窗纸上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破纸而入。
罗震山死死盯着那扇爬满无声鬼影的窗户,浑身肌肉紧绷如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平生第一次,一个清晰而荒谬的念头攫住了他:
“纸……纸人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