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弃子与棋盘**
青岚宗外门大比，第七号演武台。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演武台上格外刺耳，盖过了周遭的喧嚣。
林夜整个人像一只被巨力抽飞的破麻袋，狠狠砸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激起的尘土呛得他自己都忍不住剧烈咳嗽。全身的骨头仿佛在这一刻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散了架般剧痛难当。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但嘴角依旧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演武台对面，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体修弟子缓缓收回砸出的拳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他连气都没喘匀，显然刚才那一拳，对他而言不过热身。
“啧啧，林夜，三年了，你这‘青岚第一废柴’的名头，还真是实至名归啊！”魁梧弟子嗤笑着，声音洪亮，故意让整个演武场都能听见，“连我这刚入淬体三层的拳头都接不住？我看你趁早滚下山，找个凡人地界种田去吧，省得浪费宗门资源！”
“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啊！百年难遇的废柴吧！哈哈哈！”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刺耳的哄笑和附和。那些平日里或许还维持表面客气的同门，此刻在林夜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面前，毫不吝啬地释放着恶意和鄙夷。目光如针，扎得林夜体无完肤。
林夜挣扎着想爬起来，右臂一阵钻心的痛，估计是骨裂了。他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左手撑地，一点点挪动身体。汗水混着血水和尘土，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他低着头，不去看那些嘲讽的嘴脸，更不敢看远处高台上，那些外门长老们失望摇头的神情。
三年了。
入门三年，同期弟子中，天资最差的也已踏入炼气三层，佼佼者如那剑修天才赵凌云，据说已摸到了炼气五层的门槛，一手《流云剑诀》使得飘逸凌厉，是本次大比夺魁的热门。符修弟子指尖灵光闪烁，一张张基础符箓信手拈来；体修们气血旺盛，拳脚带风；就连专走偏锋的蛊修，也能驱使些微弱的虫豸，诡谲难防。
唯有他林夜。
引气入体用了整整一年，至今还在炼气一层巅峰徘徊，寸步难进。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气，稀薄得可怜，连最低阶的术法都催动不了。练剑？剑招都记不住。锻体？身体孱弱不堪。制符？灵气不足，符纸都点不燃。养蛊？怕不是被虫子反噬……
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绝缘体，与这个光怪陆离、强者为尊的修仙世界格格不入。“青岚百年难遇之废柴”，这顶帽子，早已被扣得严严实实，成了整个外门茶余饭后的笑柄。
主持执事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高声宣布：“七号台，王猛胜！林夜，负！下一组准备！”
宣判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林夜心上。他艰难地站起身，拖着那条剧痛的右臂，低着头，默默挤出人群。背后的哄笑声、议论声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他的背上，有怜悯，有嘲笑，更多的是漠然——对一个注定被淘汰的废物，不值得投入更多情绪。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流着血的伤口，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林夜没有回那个挤着十几个外门弟子的嘈杂大通铺，而是拖着伤躯，一步步挪向宗门最偏僻的角落——后山那几间几乎被废弃的杂役旧屋。这里远离主峰灵气，破败不堪，却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可以舔舐伤口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张硬板床，一张三条腿不稳的破桌子，墙角堆着些杂物。月光透过糊着破纸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夜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连点灯的力气都没有。右臂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的无能。失败的苦涩、同门的嘲讽、前途的渺茫，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一种深沉的绝望在心底蔓延。
“废柴……呵，或许他们说得对……”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干涩。三年苦修，换来的只是一次次更彻底的羞辱。这仙，还修个什么劲？不如……
就在他万念俱灰，连自暴自弃都显得多余的时候，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突兀地炸开：
【叮！】
【检测到符合绑定条件的极端负面精神波动……】
【弈天系统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宿主：林夜。】
【身份：天地间唯一的棋盘修士（未觉醒）。】
【新手礼包发放中……请查收。】
林夜猛地一个激灵，几乎从地上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谁？！谁在说话？”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破屋内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再无其他声响。月光依旧冰冷，破桌依旧歪斜。
幻觉？绝望过头产生的幻听？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切实际的念头。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他身前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地面上，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一个古朴、苍凉，散发着难以言喻岁月气息的物体，凭空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棋盘。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如墨、却又隐隐透着暗金色泽的奇异木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棋盘边缘雕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纹路，像是星辰运转的轨迹，又似大道衍化的符文，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玄奥。
最奇特的是棋盘本身。它并非平整，而是微微内凹，形成一个完美的弧面，仿佛承载着无形的穹宇。更令人心悸的是，整个棋盘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这些裂纹深邃无比，如同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几乎要将整个棋盘彻底撕裂。只有正中心，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还勉强保持着一点点的完整。
就在那唯一的、相对完整的角落，孤零零地躺着一颗……棋子。
那是一颗通体漆黑的棋子，材质同样非金非玉，深邃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但它的状态极其糟糕，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随时会崩解成粉末。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像一颗被遗弃在时间长河尽头的顽石。
林夜彻底呆住了，忘记了手臂的疼痛，忘记了呼吸。眼前这诡异出现的残破棋盘和那颗孤零零的黑子，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棋盘散发出的古老、浩瀚、同时又带着无尽破败的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弈天系统……新手礼包……唯一的棋盘修士？”他喃喃自语，刚才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这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直接涌入他的意识：
【新手礼包：上古棋盘（残破状态）*1，残破黑子（本源受损）*1。】
【棋盘修士天赋：以天地为局，以众生为子。执棋落子，拨弄命运，演化乾坤。】
【当前状态：未入品（需修复棋盘，凝聚本源棋子）。】
【新手任务：首次执棋（被动触发）。奖励：微末灵气*1缕，棋盘修士基础感知（灵觉）。】
信息量庞大而晦涩，林夜一时难以完全消化。但“唯一的棋盘修士”、“执棋落子，拨弄命运”这几个字眼，却像黑暗中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心中的绝望阴霾！
“唯一的……棋盘修士？这……这是真的？”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冲击着他的心神。他不是废柴？他拥有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独属于他的道路？虽然这棋盘破得不成样子，棋子也只剩一颗半死不活的……
就在林夜心神剧震，沉浸在系统带来的巨大冲击中，试图去理解“执棋落子”的含义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杀机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窗外袭来！
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道细微的、几乎融入夜色的淡紫色寒芒，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向他的眉心！那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完了！
林夜脑中一片空白，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碾碎！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是谁要杀他，一个炼气一层的废柴，何至于招来如此狠辣的刺杀？
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倒，但这速度，躲不开！绝对躲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他体内那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奇异力量猛地引动，不由自主地灌注向他怀中的残破棋盘！而他惊惶无措、胡乱挣扎的右手，在向后倒下的过程中，指尖无意识地扫过了棋盘上那颗孤零零的、残破的黑子！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嗡鸣，自棋盘内部响起。林夜甚至感觉不到棋盘有任何震动，但他“看”到了！
在他意识感知中，那颗布满裂纹、死气沉沉的黑子，极其轻微、极其诡异地……向棋盘“天元”位的方向，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距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浩瀚宇宙的尺度上，轻轻拨动了这颗尘埃般的棋子。
与此同时。
窗外。
那道快如闪电、直取林夜眉心的淡紫色毒针，在距离林夜眉心仅仅三寸之遥的空中，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
没有碰撞声，没有能量波动。
毒针的运行轨迹，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绝对违背常理的偏转！
它像是被一只神灵的巨手轻轻拂过，带着原有的凌厉杀机，却诡异地、轻柔地擦着林夜惊愕睁大的眼睛上方飞过，然后——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微响。
毒针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虫子，直直坠落在地，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弹跳了一下，滚落到角落的阴影里，针尖上那抹淡紫，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夜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到极限。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毒针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自己额前的发丝。
死了？没死？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颗棋子……动了一下？然后……毒针就……偏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混合着对刚才那诡异一幕的茫然和震撼，让他大脑一片混沌。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残破的棋盘。棋盘依旧冰冷古朴，布满裂纹。那颗残破的黑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个角落，仿佛从未移动过半分。
但林夜知道，它动了！
就在他无意识拨动它的瞬间，那根致命的毒针，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改变了轨迹！
“呼……呼……”他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手臂的剧痛再次传来，却已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死死盯着那颗残破的黑子，又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清冷，夜色深沉，杀机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地上那根静静躺着的毒针，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
“棋盘修士……执棋落子……拨弄命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适时地在他脑海中再次响起：
【叮！】
【新手任务：首次执棋（被动触发）完成！】
【任务评价：险死还生，命运初窥。】
【任务奖励发放：微末灵气*1缕，棋盘修士基础感知（灵觉）已激活。】
随着提示音落下，林夜感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迥异于他自身驳杂灵气的暖流，凭空出现在他干涸的经脉之中，缓缓流淌，滋养着他受损的身体，尤其是那条骨裂的右臂，疼痛感竟奇异地减轻了一分。同时，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感知力弥漫开来。他闭上眼睛，周围的世界似乎变得不同了。不再是单纯的视觉和听觉，一种模糊的、对“势”的感应，如同水波般在他意识中荡漾。他能隐约“感觉”到窗外夜风的流动，能“感觉”到墙角那根毒针残留的冰冷杀意，甚至能“感觉”到远处山林中沉睡生灵的微弱气息……
这就是……灵觉？
林夜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他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怀中，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残破棋盘，还有那颗孤零零、黯淡无光的黑子。
窗外，月光惨白，杀机隐于无形，只有地上那根泛着妖异淡紫的毒针，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心脏仍在狂跳，劫后余生的悸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在血脉中奔涌。
废柴？绝路？
不！
这残破的棋盘，这颗濒死的黑子，还有那冰冷刻板却又带来生机的“弈天系统”，就是他在这仙路绝境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不，这绝不是稻草，而是……一座深埋于废墟之下、通往未知神魔之境的断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轻轻触碰那颗布满裂痕的黑子。
冰凉。
刺骨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苍凉与死寂。仿佛触摸的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颗早已熄灭的星辰残骸。
但就在这死寂的冰凉深处，林夜通过刚刚激活的、那微弱却无比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消散的……脉动。
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这丝脉动，与他体内刚刚获得的那一缕“微末灵气”产生了极其隐晦的共鸣。仿佛干涸的河床感应到了遥远天际飘来的一缕水汽。
“活的……？”林夜瞳孔微缩，心头剧震。这颗看似死物的残破棋子，竟似乎蕴藏着某种……生命本源？或者说，是某种强大存在的……残骸？
【警告：本源棋子（黑）严重受损，灵性濒临溃散。强行催动将加速其崩解，并可能引动未知反噬。请宿主尽快寻找“星尘砂”或“蕴灵石”进行初步温养修复。】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夜刚刚升起的激动。
“星尘砂？蕴灵石？”林夜眉头紧锁。这两种东西，他只在宗门藏经阁最偏僻的杂记玉简里见过零星记载。
星尘砂，据说是域外星辰碎片坠入大地，经历千万年地火淬炼后残留的精华粉末，蕴含一丝星辰本源之力，极其珍稀，通常只存在于各大拍卖行或顶级宗门的秘库中。
蕴灵石，则是天地灵气高度凝结、并在特殊地脉中孕育千年以上才能形成的灵石精髓，不仅蕴含磅礴精纯的灵气，更自带温养灵性之效，比普通灵石珍贵百倍！是金丹期以上修士才可能拥有的修炼资源。
这两样东西，对于他这个连外门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底层杂役来说，无异于传说中的仙珍！别说拥有，见都没资格见到。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刚看到一丝希望，立刻又被现实的铜墙铁壁撞得头破血流。
“修复……谈何容易……”林夜苦笑一声，目光扫过棋盘上那密密麻麻、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的恐怖裂纹。修复这颗棋子都如此艰难，修复整个棋盘？那需要何等逆天的神物？简直不敢想象。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开局地狱难度”的处境。
“当务之急……是找出谁要杀我！”林夜强压下心头的纷乱，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
刚才那一针，狠辣、精准、悄无声息，绝对是专业的杀手！目标明确，就是要他的命！
一个炼气一层的废柴，有什么值得被刺杀的价值？难道……是因为这个系统？这个棋盘？
这个念头让林夜脊背发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这“弈天系统”和“上古棋盘”的秘密暴露出去……他不敢想象会引来何等恐怖的存在！
灵觉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窗外。
夜风拂过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的虫鸣断断续续。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但林夜没有放松警惕。他忍着右臂的剧痛，屏住呼吸，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感知着空气中最微弱的波动。
几息之后。
在距离他这破屋约三十丈外，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古槐树冠深处。
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呼吸声，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紧接着，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一丝惊疑和审视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遥遥扫过他破屋的窗户！
这视线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若非林夜此刻灵觉初开，处于一种高度敏感的状态，绝对无法捕捉！
找到了！
林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没走！还在暗中观察！是在确认他是否死亡？还是惊疑于刚才那诡异的毒针偏转？
不能动！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林夜立刻收敛所有气息，甚至控制住心跳和血液流动，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重伤昏迷、毫无知觉的死人。他依旧保持着靠墙瘫坐的姿势，头微微歪向一边，眼睛紧闭，只有一丝眼缝的缝隙，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盯着窗外古槐的方向，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微光或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古槐方向再无任何异动。那道视线也没有再次扫来。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
“沙……”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落叶坠地的声响从古槐方向传来。
紧接着，林夜那微弱但高度集中的灵觉，清晰地“捕捉”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和速度，从槐树高处无声滑落，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更深的黑暗山林之中。
走了。
那股萦绕不散的冰冷杀机，也随之彻底消散。
直到确认那黑影完全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林夜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
“好险……”他心有余悸。若非刚才那诡异的棋子挪动，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若非这刚激活的灵觉，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可怕的杀手，更别提瞒过对方的探查。
他挣扎着起身，忍着剧痛，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破布裹住手，将地上那根泛着淡紫色幽光的毒针捡了起来。
针细如牛毛，入手冰凉，针尖那抹紫色在月光下显得妖异而致命。林夜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这绝非普通毒物。
“谁？到底是谁？”他将毒针用破布层层包裹，藏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这是唯一的线索。
重新坐回冰冷的墙角，怀中是残破的棋盘和濒死的棋子，怀里藏着致命的毒针。手臂的疼痛依旧，但林夜的眼神，却已与白天演武台上那个绝望的废柴截然不同。
恐惧依旧存在，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焰，已经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点燃。
他低头，看着棋盘上那颗布满裂痕的黑子，指尖再次轻轻拂过它冰冷的表面。
“原来如此……”
林夜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天地为局，众生皆子。”
“而我……”
“是那个唯一能坐在棋盘边上的人。”
“纵然开局只剩一子，纵然满盘皆裂……”
“这局棋，我林夜，下定了！”
残破的棋子在他指尖下，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