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龙王金融风暴

黑水河的审计工作，因为一罐“金蝉子九世精华”牌唐僧肉罐头，陷入了某种哲学层面的停滞。唐僧正盘腿坐在岸边，试图用《心经》超度自己那九份被做成午餐肉的前世，表情介于涅槃和便秘之间。猪八戒则在研究罐头配料表，琢磨着这玩意儿的脂肪含量，够不够他申请工伤补贴。

就在这神圣而荒诞的寂静中，河面“嗡”地一声，炸开一片赛博朋克风格的全息投影。

水波扭曲，光影交错，一个巨大的龙头浮现在半空。但那不是威严的龙，而是一张写满了“急需融资”的憔ें容。西海龙王敖闰，穿着一件高仿的乔布斯式高领毛衣，眼袋耷拉得像两条准备产卵的海参，正对着一个看不见的镜头，声嘶力竭。

“家人们！朋友们！三界之内所有渴望财务自由的生灵们！”敖闰的声音通过水汽共振，带着一股子破产边缘的激情，“你们还在为凤仙郡的干旱而焦虑吗？还在为车迟国的求雨KPI而烦恼吗？旧的时代，过去了！”

他龙爪一挥，投影上出现一个闪闪发光的贝壳LOGO。

“今天，我，西海龙王敖闰，郑重发布——‘水族贝’（Shell Coin）！全球首个基于四海潮汐算法的去中心化降雨协议！”

猪八戒停止了对配料表的研究，抬头问：“啥玩意儿？贝壳？能吃吗？嘎嘣脆吗？”

敖闰显然没听见，他已经进入了路演的癫狂状态：“每一枚‘水族贝’，都锚定一立方米四海精纯雨水！我们不是在发行货币，我们在发行未来！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呃不，就是大海！”

孙悟空用金箍棒捅了捅沙僧：“这老泥鳅，是不是被雷劈过？”

沙僧扶了扶他那副不存在的眼镜，冷静分析：“师兄，这叫ICO，非法集资的互联网马甲。我当卷帘大将时，在天庭金融风险简报上见过。”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画大饼，敖闰开始播放PPT，标题触目惊心——《揭秘天庭金融黑幕：凤仙郡旱灾真相》。

一张K线图被投射在水面上，一条绿得发慌的抛物线直通地府十八层。“看见了吗？这就是‘降雨期货’！”敖闰的龙须因愤怒而颤抖，“那一年，凤仙郡大旱，颗粒无收！你们以为是郡守得罪了天庭？屁！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资本收割！是玉帝的‘凌霄殿资本’联合老君的‘兜率宫基金’，恶意做空了整个东海板块的降雨量！”

PPT上跳出玉帝和太上老君在南天门高尔夫球场握手签约的照片，背景里，凤仙郡的土地龟裂得像老人的脸。

“他们先散布谣言，说龙族即将违约，引发市场恐慌，然后利用特权截断降雨通道，导致期货价格一泻千里！最后，他们再以地板价抄底！等我们龙族抵押了龙宫、龙筋、龙鳞，血本无归之后，他们才重新开放降雨通道！”敖闰说到动情处，龙泪和河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咸。

唐僧停止了念经，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一直以为那是因果报应，没想到是金融犯罪。

“但是！”敖闰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传销导师般的光芒，“有了‘水族贝’，一切都将改变！我们绕过天庭，点对点降雨！每一滴雨，都写着你的名字！今天，你投我一个贝壳，明天，我给你一片海洋！HODL！家人们！我们一起，向月球……进发！”

猪八戒被这番话术彻底绕晕了，他只关心一件事：“所以，现在买，以后能分到下雨时冲上岸的鱼吗？”

然而，孙悟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的火眼金睛里，没有对不公的愤怒，也没有对龙王的同情，只有一种猎人看到肥硕猎物时的、原始而纯粹的兴奋。他看到了波动，看到了风险，更看到了十倍、百倍、千倍杠杆的刺激。什么佛法，什么真经，在“一夜暴富”这个人类（以及猴类）最古老的梦想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呆子，别惦记你那点鱼了。”悟空拍了拍八戒的肚皮，“这叫天使轮！懂吗？俺老孙，今天就要做一回天使投资人！”

话音未落，他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对着河面高喊：“老龙王！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股票，你收不收？原始股！”

不等敖闰回答，悟空摇身一变，拔下一撮猴毛，迎风一吹。

他没有变成什么法力高强的神仙，而是变成了一个……“韭菜妖”。

那妖精通体碧绿，头顶上长着两片嫩绿的韭菜叶子，随着激动的心情微微颤抖。他一手拿着个破碗，另一手高举一把镰刀，眼神狂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涎水，对着全息投影疯狂嘶吼：“梭哈！梭哈！把把梭哈！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地干活！”

他用镰刀指着八戒：“你！把你那身肥肉抵押了，全买‘水族贝’！听我的，没错！”

又指着沙僧：“还有你！你那降妖宝杖一看就是古董，拿去典当行，ALL IN！”

唐僧看着自己这个绿油油的徒弟，张了张嘴，发现《大悲咒》里好像没有关于“虚拟货币投机”的戒律。

就在悟空扮演的“韭菜妖”准备撬下白龙马蹄子上的金掌、将其投入这伟大的金融泡沫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而是比乌云更令人窒息的官僚主义气息。

几艘闪烁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霓虹灯的云舟，悄无声息地悬停在黑水河上空。云舟上跳下几个身穿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天神，制服背后印着两个金色大字——“证监”。

为首的天神戴着一副墨镜，即便在阴天，也固执地不肯摘下。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对着敖闰的全息投影扫了一下。

“滴——”平板发出冰冷的电子音，“敖闰，西海龙族法人代表。你涉嫌未经天庭银监会批准，非法发行虚拟代币；操纵四海天气，扰乱金融秩序。跟我们走一趟吧。”

敖闰的龙头投影瞬间卡顿，像是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

“证……证监会？”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我这是技术创新！是区块链！是Web3.0！”

“我们会把你的‘白皮书’和你的忏悔录一起归档的。”为首的天神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他一挥手，两名下属凭空取出一副金光闪闪的手铐。

“咔嚓”一声，手铐精准地铐在了敖闰的龙爪投影上，仿佛铐住了他的灵魂。

“韭菜妖”悟空看得一愣，手里的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财梦，碎了。

被铐住的敖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受害者！是玉帝……”

为首的天神推了推墨镜，打断了他：“关于凌霄殿资本的问题，我们已经立案调查。但一码归一码，你非法ICO，证据确凿。”

他拎起手铐，准备将敖闰的投影拖走。悟空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那副手铐，总觉得有些眼熟。

手铐在光影中转了个角度，露出内侧一行用上古篆文刻的小字。

悟空的火眼金睛一扫，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那行字是：【花果山水帘洞资产，编号001，大闹天宫纪念版。使用者：孙悟空。】

天神似乎察觉到了悟空的目光，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呃……天庭财政紧张，资产循环利用。这是五百年前的司法拍卖品，打了八折。”

说着，他像拖着一条巨大的死鱼一样，将西海龙王的全息投影拖上了云舟。敖闰的哀嚎声在黑水河上空回荡：“我的‘水族贝’！我的社区！我的韭菜……啊不，我的用户们！”

云舟消失在天际。

悟空变回原形，捡起地上的镰刀，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屁股。

他看着平静下来的河面，又看了看旁边那罐还没开封的唐僧肉罐头，突然觉得，这三界之内，从神仙到妖怪，或许都只是不同流水线上的产品。

有的是罐头，有的是韭菜。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