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咸鱼少女与物理冰山的初碰撞

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滚烫,像一层无形的、黏糊糊的糖浆,厚厚地裹住了整个海城大学。林小满觉得自己就是一块不小心掉进这糖浆里的咸鱼干,水分被滋滋地蒸发着,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被晒蔫了的咸腥气。

开学典礼。

这绝对是林小满十八年人生里,对“仪式感”这个词产生生理性厌恶的巅峰时刻。巨大的体育馆像个嗡嗡作响的巨型蒸笼,几千号新鲜出炉的大学生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新塑料座椅的味道,还有一种名为“未来可期”的、过于饱满以至于显得有些油腻的亢奋气息。

主席台上,校长大人的声音透过功率强大的音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回荡在热气氤氲的空间里,内容却早已在“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经典开场后,滑入了冗长的、关于校史、校训、杰出校友以及新生期望的无尽循环。

林小满坐在文学院新生区域靠后的位置,后背的T恤早就被汗水洇湿,黏糊糊地贴在椅背上。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穿过前面密密麻麻的脑袋,落在讲台上那个慷慨激昂的身影上,脑子里却自动开始了弹幕吐槽:

「校长大人,您这稿子长度,是打算写到我们毕业典礼吗?」

「校史馆的砖头是不是都被您抠下来塞进讲稿里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体育馆倒是挺能‘纳’人的,热得都快成桑拿房了,‘容’得我都快化了……」

「啊……好困……这椅子是哪个天才设计的?完美贴合人类脊椎,让人一坐下就想进入婴儿般的睡眠……」

坐在旁边的夏晓然,她的新晋室友兼临时结盟的“开学典礼生存伙伴”,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晓然活力四射,即使在这样闷罐似的环境里,那双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四处扫描,仿佛自带八卦雷达,捕捉着一切新鲜资讯。

“喂喂,小满,别睡啊!你看那边!”夏晓然压低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物理系方阵!前排!快看那个!我的天,这届新生质量这么高的吗?冰山美男啊!”

林小满勉强掀起眼皮,顺着夏晓然努嘴的方向,懒洋洋地瞥过去。

物理系区域在斜前方。前排靠边的位置,确实坐着一个男生。他微微侧着身子,似乎也在试图避开讲台上声音的正面冲击波。只看到一个侧影: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线,挺直的鼻梁,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皮肤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在周围一片被热气熏蒸得发红的脸庞中,显得格外疏离。他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肩线平直,身形清瘦却隐约透着一股韧劲。最抓人的是气质,像一块被扔进热带雨林的寒冰,周遭的喧嚣和燥热似乎都被他周身无形的冷气隔开了一尺。他微微垂着眼睫,看不清眼神,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隔着几排座位都扑面而来。

“哦。”林小满收回目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还行吧,空调成精了?」她揉了揉眼睛,重新把自己瘫回椅背,“我现在只想他施个法,把这里的温度降下来十度。”

夏晓然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咸鱼!你这叫暴殄天物!这叫对美的钝感力!你这大学四年还能不能有点浪漫邂逅了?”

“邂逅?”林小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只想邂逅一张凉席和一台大功率风扇……浪漫?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空调使?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校长大人能突然失声,或者体育馆突然停电……”

可惜,林小满的咸鱼祈祷并没有被哪位路过的神明接收。校长的演讲还在继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林小满感觉自己真的要灵魂出窍,化身成一条真正的、被晒干的咸鱼飘走时,台上的声音终于,终于,接近了尾声。

“……最后,希望各位新同学,在海大这片沃土上,不负韶华,砥砺前行,书写属于自己的青春华章!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带着解脱般的狂热。

林小满几乎是和夏晓然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自由的无限渴望。

“快走快走!”夏晓然一把抓住林小满的手腕,“再待下去我就要中暑了!广播站招新现场有免费冰镇酸梅汤!去晚了渣都不剩!”

“免费酸梅汤!”这三个字瞬间激活了林小满濒临宕机的神经。“还等什么?冲!”她反手拉住夏晓然,身体里爆发出咸鱼罕见的求生速度,目标明确——传媒楼!

两个女孩像两尾终于挣脱渔网的小鱼,随着汹涌的人潮挤出体育馆闷热的大门。外面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竟然也显得清新了几分。巨大的梧桐树荫下,挤满了同样逃出生天的新生,大家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酸梅汤!酸梅汤!”林小满被夏晓然拉着在人流中穿梭,嘴里碎碎念着唯一的动力源,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也顾不上擦。

“目标传媒楼三楼!”夏晓然一边开路一边再次强调,“广播站招新下午一点半开始!重点是——免费的!冰镇的!酸梅汤!管够!而且,我新闻系的,必须去试试播音!小满,你中文系的,文笔肯定好,顺便去编辑策划部试试呗?混点学分也好啊!”

“编辑策划?”林小满想象了一下自己正襟危坐念稿子的样子,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算了吧晓然,我这破锣嗓子,外加社交恐惧晚期,上去就是给文学院丢人现眼。我就去给你加油,顺便……嗯,喝点酸梅汤。”

“哎呀,我的傻小满!”夏晓然一把箍住她的脖子,恨铁不成钢地摇晃,“编辑策划!编辑策划啊!又不是让你去播音!你看——”她快速点开手机上的招新海报详情页,怼到林小满眼前,“看见没?‘文字编辑’、‘内容策划’、‘幕后撰稿’!这不就是你天天抱着那些文学书该干的事儿吗?”她指了指林小满腋下夹着的几本崭新的文学理论书,“中文系!文字就是你的战场!躲在幕后敲敲字、编编稿子,还能混实践学分!你想想,以后交个什么大作业、写个论文,有广播站的经验,是不是也多点底气?”

夏晓然说得又快又急,像连珠炮:“再说了,编辑策划面试肯定比播音主持简单啊!你看那队伍都短一截!进去随便聊聊你对文字的想法,展示一下你那些小随笔,说不定就成了呢?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就当是……为了学分,为了未来少写点抓狂的作业。”

“实践学分……文字编辑……躲在幕后……”夏晓然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林小满咸鱼外壳下那点关于学业和未来的微弱焦虑,以及她对“安全幕后”的天然向往。而且,队伍短,看起来确实压力小一点。

“……好吧好吧,”林小满最终泄气般地嘟囔,声音细若蚊蚋,“就……就试试看……编辑策划……”虽然心里依然打鼓,但夏晓然描绘的“幕后文字工作”和“学分诱惑”,让她勉强找到了一个可以自我说服的、不那么可怕的切入点。

“这就对了嘛!”夏晓然欢呼一声,立刻拽着她前往传媒楼的方向,生怕她反悔。

突然,变故陡生

一个拐角处,通向旁边物理实验楼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抱着一个几乎遮住上半身、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深色金属器材箱,侧着身子有些吃力地挤了出来。他显然没料到门外走廊上人流量如此密集,脚步带着惯性往前冲了两步,试图调整方向避开人流。

而此刻,只顾低头走路的林小满完全没注意到侧前方的状况。她只感觉夏晓然的手猛地一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从侧面狠狠撞在她的左肩和手臂上!

“哎哟!”

“小心!”夏晓然的惊呼几乎同时炸响。

瞬间的冲击力让她完全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啪嗒!哗啦——”

林小满狼狈地摔在光滑的地砖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小满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左肩和手臂传来一阵钝痛。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是那个“空调成精”的物理系男生!

距离如此之近,林小满才看清那双眼睛的颜色,是一种很深的、近乎纯粹的墨黑,像沉寂千年的寒潭,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波澜。此刻,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狼狈的身影——头发被撞得有些散乱,脸颊因为惊吓和热气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里满是惊慌和茫然。

他抱着那个巨大的金属箱子,稳稳地站着,身形甚至没有丝毫晃动,仿佛刚才撞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微不足道的空气。那箱子看起来分量十足,边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气息完美契合。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因为歉意或关切,更像是一种被打扰、被阻碍的不耐烦。薄唇抿得更紧,下颌线绷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书,更没有开口询问一句“你没事吧”。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感,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林小满的脸庞。那里面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物理层面的观测和评估,仿佛在确认一个意外出现的障碍物是否已经清除完毕。

仅仅是一瞥,短暂到不足两秒。

随即,他收回目光,手臂用力,稳稳地调整了一下怀中沉重箱子的位置,仿佛林小满只是路面上需要绕开的一小片垃圾。他侧过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漠的从容,绕过僵在原地的林小满,径直抱着箱子汇入了前方的人流。深色的背影很快被涌动的人群吞没,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股淡淡的、属于金属和冷气的微凉气息,迅速被周围的热浪吞噬殆尽。

“喂!看着点啊!”夏晓然在撞击瞬间就喊了出来,此刻看到对方扬长而去,更是气得跳脚,“把人撞到了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吗?什么素质!”可惜人早已不见。

“小满!你怎么样?撞哪儿了?疼不疼?”夏晓然赶紧扶住还有些发懵的林小满,紧张地查看她的肩膀和手臂,“这什么人啊!抱那么大个破箱子横冲直撞!脸长得像模像样,心是石头做的吧?物理系的冰山吗这是?!”

林小满左臂残留着被撞击的钝痛。“大概……是吧。”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开学第一天,期待中的大学浪漫邂逅没来,倒先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座移动冰山,还被冻了个透心凉。这开局,真是够“咸鱼”的。

“算了算了,别理那种没风度的家伙!”夏晓然看她蔫蔫的,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提高了八度试图驱散阴霾,“走走走!目标不变!传媒楼!免费的冰镇酸梅汤在等着我们疗伤呢!喝完咱们去面试,用你的才华闪瞎他们的眼!气死那个冰山!”

免费冰镇酸梅汤的诱惑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憋闷和手臂的钝痛。两人重整旗鼓,再次朝着传媒楼进发。传媒楼矗立在校园西侧,外墙是颇有设计感的玻璃幕墙和灰色石材,在一众古朴的教学楼中显得格外现代。下午一点二十,她们终于赶到了三楼。长长的走廊里已经排起了队伍,几乎清一色的新生面孔,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和跃跃欲试的气息,空气中果然飘散着一丝诱人的酸甜清凉气息——酸梅汤!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标识着“播音室”的门,此刻像一道神秘关卡,门口一张桌子上果然放着几个大保温桶和一次性纸杯,有几个学生正排队领取,脸上洋溢着满足。

“哇,好多人!还好酸梅汤还有!”夏晓然探头探脑,随即握拳给自己打气,“不怕!狭路相逢勇者胜!走,先去搞杯酸梅汤压压惊、补补血!”

夏晓然疾手快地拉着林小满排到了酸梅汤的队伍后面。不一会儿,两杯冰凉沁人、泛着深宝石红色的酸梅汤就到了她们手中。林小满迫不及待地大大喝了一口,那冰凉酸甜的液体瞬间抚慰了她干渴的喉咙和被惊吓的心神,左臂的闷痛似乎都缓解了些许。

广播站招新分了几个组别:播音主持、编辑策划、技术支持和外联宣传。夏晓然目标明确地扎进了播音主持的长队里,林小满看着旁边“编辑策划部”的队伍明显短了一大截,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手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她本质上是一条渴望安静的咸鱼,这种需要主动展示自己的场合,简直是天敌。她小口啜饮着酸梅汤,试图用这份冰凉驱散紧张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面的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有的面带喜色,有的垂头丧气。林小满手里攥着空了的酸梅汤纸杯,脑子里反复盘算着等会儿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以及自己那点可怜的、仅限于高中文学社打杂的所谓“经验”。那杯酸梅汤带来的短暂勇气,在等待中正一点点流逝。

“下一位,林小满!”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学姐从播音室探出头来喊道。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播音室内部的景象让她稍微愣了一下。空间比她想象的大很多,光线明亮。正前方是专业的播音操作台,各种按钮、推子和闪烁的指示灯令人眼花缭乱。操作台后面坐着两个人。左边是一位学姐,正是刚才叫她的那位,黑框眼镜,短发利落,面前摊着笔记本,手里转着笔,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右边是一位学长,看起来温和许多,穿着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嘴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房间侧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沙发。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林小满看着有点眼熟的深色金属器材箱——正是那个“物理冰山”之前抱着的那个!箱子旁边散落着几根连接线和一个小型仪器盒。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林小满的呼吸瞬间一滞。

是那个物理冰山!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里,长腿交叠。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套在头上,遮住了些许额发,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此刻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里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封面隐约印着《经典力学的数学方法》之类的书名。一个头戴式耳机随意地挂在脖子上,显然他之前戴着隔绝了外界噪音。对林小满的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只是空气,连带着整个招新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怎么在这里?那个箱子……是广播站设备之类的东西?物理系的跑广播站来干嘛?总不可能是来面试编辑的吧?林小满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在走廊被他撞到、被他用冰冷眼神审视的画面瞬间回放,左臂的钝痛感仿佛又清晰了一点。他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冷气,让这个本就开着空调的房间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刚被酸梅汤压下去的紧张感,瞬间成倍反弹。

“林小满同学?”温和学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询问。

“啊?是!我是林小满!”林小满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应声,脸颊不受控制地又热了起来。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沙发方向,走到操作台前指定的位置站好。她能感觉到,沙发上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寒意的背景板,无声地加剧着她的紧张。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抬过头,但那无形的压力让她后背绷紧,手心冒汗。

“请简单自我介绍一下,为什么想加入广播站编辑策划部?”严肃学姐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脆利落。

“呃…大家好,我叫林小满,是文学院中文系大一新生。”林小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喜欢文字,平时也爱写点随笔什么的。加入编辑策划部…是想…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文字能力,嗯…还有…策划能力?对…为校园文化传播…做点贡献…”她说得磕磕绊绊,干巴巴的套话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毫无说服力。她能感觉到严肃学姐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为校园文化做贡献?”学姐重复了一遍,笔尖在笔记本上点了点,“很宏观。能具体说说你理解的广播站编辑策划工作是什么吗?或者,你觉得自己哪方面的特质适合这份工作?”

“具体……”林小满脑子有点空白。她不敢再看沙发方向,那无形的压力像冰水一样渗透进来。“具体就是…为播音提供文字脚本?筛选、编辑投稿?策划一些…节目主题?”她努力回忆着招新海报上的描述,“特质的话…我…我比较细心?有耐心?呃…对文字还算…敏感?”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自己像个在照本宣科的小学生。

温和的学长适时地开口解围,声音带着安抚:“别紧张。假设现在要你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策划一个校园广播特别节目,主题是‘月圆·情暖’,你会从哪些角度切入?或者,有没有什么新颖的想法?”

中秋节?月圆情暖?林小满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试图从自己贫瘠的“咸鱼”储备库里挖出点有用的东西。古典诗词?太老套。家人团聚?太普遍。她忽然想起在食堂看到的鲜肉月饼广告窗口,还有前几天报道时听两个同学争论是五仁好吃还是莲蓉好吃。

“可以…可以采访不同地方的同学,聊聊他们家乡独特的中秋习俗?”她试探着说,声音稍微稳了一点,“比如…我在食堂看到有窗口贴了鲜肉月饼的广告,可能沪市或者江浙的同学会喜欢?或者采访粤省的同学,听听他们对双黄白莲蓉的执着?”这个点似乎让严肃学姐的笔尖停了一下。林小满受到一点鼓励,继续道:“或者…征集同学们想对家人、朋友说的话,做成声音明信片?用声音传递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祝福…”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学长学姐似乎没什么反应,更紧张了,“或者…征集关于月亮和团圆的…原创小诗或微散文?展现…文字里的月光?”这个点子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虚,声音又低了下去。

严肃学姐的笔彻底停住了,推了推眼镜,没说话,眼神里带着审视。温和学长也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评估可行性。

就在这时,沙发那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短促的呼气声,像是轻微的、带着点被打断思绪的不耐烦。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像被针扎了一下。她飞快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沙发。那个冰山依旧低着头看书,姿势都没变一下,仿佛那声轻哼只是她的错觉,或者只是翻书页的声音。但在她极度紧张和敏感的状态下,这微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解读成了对她蹩脚回答的无声鄙夷。巨大的羞窘和挫败感瞬间淹没了她,脑子里刚组织好的一点思路瞬间瓦解。

“呃…那个…就是…嗯…”她开始语无伦次,后面学长学姐还问了些什么,她完全是凭着本能,机械地、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社死的现场。

“好的,谢谢林小满同学,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严肃学姐终于结束了这场对林小满来说如同酷刑的面试。

林小满如蒙大赦,抱着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冲出了播音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才感觉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脸颊滚烫,心脏还在狂跳。

完了。彻底搞砸了。

广播站?咸鱼翻身?

不存在的。

那条物理冰山,绝对是她的克星!第一次物理碰撞,第二次精神碾压!开学第一天,她这条咸鱼就被冻得邦邦硬,还结结实实地在“冰面”上摔了个大马趴。她只想赶紧找到还在排队的夏晓然,离开这个伤心地,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