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平息后的第三日,太和殿的金砖地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辉。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靴底踩在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场迟到的朝会敲着节拍。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虽仍带疲色,眼神却锐利如旧。他扫过阶下的群臣,目光在谢云澜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案前那叠厚厚的奏折上——那是陆景然连夜整理出的宫变卷宗,从萧彻与前朝余孽的密信,到被买通的侍卫供词,字字句句都浸着血腥。
“逆子萧彻,勾结余孽,谋逆犯上,罪无可赦!”皇帝的声音透过殿内的盘龙柱回荡开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即日起,废黜其郡王爵位,赐鸩酒一杯,于宗人府狱中自裁!”
阶下传来整齐的应和声,没有人敢抬头,连太傅都垂着眼帘,指尖死死攥着朝珠,仿佛那串檀木珠子能给他带来庇护。
皇帝的目光缓和些许,落在谢云澜身上:“定北侯府世子谢云澜,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率部平定叛乱,护驾有功。朕决定,晋其为‘镇北将军’,食邑三千户,赏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谢云澜出列叩首,玄色朝服的下摆铺在金砖上,像片沉稳的云:“臣谢陛下隆恩。此乃将士用命,臣不敢独揽其功。”
“你当得起。”皇帝摆摆手,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你父亲当年没能封公,朕一直记着。待北疆彻底安定,定北侯府的爵位,该往上提一提了。”
这话一出,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从侯到公,只差一步,却是多少世家子弟熬白了头也未必能触及的门槛。太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里的朝珠“啪嗒”掉了一颗,滚落在地。
“大理寺评事陆景然,”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查案有功,保护卷宗得力,升为大理寺卿,赏白银五十两!”
陆景然躬身谢恩时,目光与站在文官列的苏御史相视一笑——他与苏轻晚的婚事,总算能更体面些了。
最后,皇帝看向沈敬之:“沈相,沈家提前预警,令妤小姐更是入宫护驾,功不可没。朕赏沈家良田千亩,特许沈家子弟入国子监读书,无需参加科举便可出仕。”
这赏赐看似不如谢云澜丰厚,却切中了沈家的命脉。沈家是文官世家,最看重的便是子弟前程,皇帝此举,无疑是给了沈家最坚实的保障。沈敬之叩首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谢陛下圣恩。”
朝会散去时,阳光已爬满太和殿的丹陛。谢云澜走下台阶时,沈令妤正站在转角的汉白玉栏杆旁,一身月白裙装,在攒动的官服中格外醒目。
“恭喜镇北将军。”她抬头时,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
谢云澜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得极低:“该恭喜的是我们。”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袖口,“晚上在城外茶馆,我有东西给你。”
沈令妤的耳尖微微发烫,刚要说话,就见七皇子萧景走了过来。他对着谢云澜拱手道:“恭喜谢将军,哦不,该叫镇北将军了。”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七殿下客气。”谢云澜的回应不冷不热,不动声色地往沈令妤身前挡了挡。
萧景的目光落在沈令妤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惋惜:“沈小姐,令尊得陛下重赏,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殿下关心。”沈令妤屈膝行礼,语气疏离,“臣女先行告辞。”
看着她与谢云澜并肩离去的背影,萧景放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这场宫变,不仅让萧彻身败名裂,也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可能。
宗人府的狱墙爬满了青苔,鸩酒的气味混着霉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萧彻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矜贵。
当狱卒端着酒盏进来时,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是沈令妤和谢云澜赢了,对不对?”
狱卒低着头,不敢接话。
萧彻挣扎着起身,扑到铁栏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我不甘心!我才是天命所归!是他们!是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他的喊声惊动了狱外的人。沈令妤站在不远处,看着铁栏后那个状若疯癫的男人,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前世的恨意,今生的纠葛,似乎都该在这一刻了结了。
谢云澜走到她身边,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别看了,走吧。”
“他好像在看我们。”沈令妤的声音很轻。
谢云澜抬头,对上萧彻怨毒的目光。那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恨不得将他们射穿。但他只是淡淡地回视,然后转身拥着沈令妤离开。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萧彻凄厉的咒骂:“谢云澜!沈令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沈令妤没有回头。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转身就是永恒。
三日后,定北侯府的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前。谢云澜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带着厚重的聘礼,从马车上下来时,引得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
“那不是镇北将军吗?怎么来丞相府了?”
“看这阵仗,怕是来提亲的吧!”
“听说沈小姐和将军早就有情意,这下可算成了!”
议论声中,谢云澜昂首走进沈府。沈敬之已在正厅等候,看着他身后抬进来的聘礼——从赤金镶玉的首饰盒,到整匹的云锦,再到西域进贡的夜明珠,琳琅满目,却不失雅致,可见用了心。
“沈相。”谢云澜拱手行礼,语气郑重,“今日前来,是想向您求娶令爱。”
沈敬之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哦?将军刚立大功,正是前程似锦之时,何必急着谈婚论嫁?”
“臣心意已决。”谢云澜的目光坚定,“臣想娶知意为妻,此生唯她一人,护她与沈家周全。”
他刻意用了“知意”这个名字,带着亲昵,却又不失尊重。屏风后的沈令妤听到这话,指尖紧紧攥着帕子,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沈敬之看着谢云澜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女儿那日在书房说的话。他放下茶杯,缓缓道:“你可知,娶了小女,就意味着要与沈家共进退?定北侯府如今树敌众多,她跟着你,未必能享福。”
“臣知道。”谢云澜的声音沉稳,“但臣向您保证,只要有臣在,就绝不会让知意受半分委屈。无论是朝堂的风雨,还是暗箭伤人,臣都会挡在她身前。”
屏风后的沈令妤再也忍不住,泪水悄悄滑落。她想起边关的烽火,想起宫变的凶险,想起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原来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沈敬之看着谢云澜,忽然笑了:“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便允了这门婚事。只是小女性子执拗,你日后可要多让着她些。”
谢云澜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像冰雪初融:“谢沈相成全!臣定会善待知意,绝不负所托!”
消息传到宫里时,皇帝正在御花园赏梅。听太监说完经过,他笑着将手中的暖炉递给身边的总管:“朕就说他们是天作之合,果然没看错。”
“陛下圣明。”总管谄媚地笑着,“镇北将军与沈小姐郎才女貌,真是一段佳话。”
“传朕旨意。”皇帝看着枝头绽放的红梅,语气愉悦,“赐婚镇北将军谢云澜与丞相之女沈令妤,婚期定在三个月后。一应赏赐,按公主规格备办。”
“奴才遵旨!”
圣旨一下,京城顿时沸腾起来。百姓们沿街议论,说书先生将两人的故事编成了新的话本,连茶楼酒肆都挂起了他们的画像。
苏轻晚拿着刚买的话本,冲进沈令妤的房间:“你看你看!他们把你写成了智勇双全的女诸葛,把谢云澜写成了救美英雄,笑死我了!”
沈令妤接过话本,封面的画像上,她穿着铠甲,谢云澜手持长剑,倒有几分神似。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却忍不住翻看起来。
“说真的,”苏轻晚挨着她坐下,语气真诚,“我从没见过你笑得这么开心。谢云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沈令妤抬头,看着窗外绽放的红梅,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温暖。她想起谢云澜在茶馆说要给她东西,想起他信里写的星空,想起他在太和殿上不动声色的维护,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定北侯府里,谢云澜正在给沈令妤写信。笔尖落在纸上,却不是婚期的安排,而是一行行关于北疆防务的叮嘱。秦风走进来,看着世子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打趣:“世子,现在全京城都在说您和沈小姐的婚事,您还有心思看这些?”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谢云澜放下笔,目光锐利,“太傅不会善罢甘休,三皇子也还在暗处盯着,我们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秦风点头:“世子说得是。属下已经加派人手,盯着他们的动静了。”
谢云澜拿起写好的信,仔细折好:“把这个送去沈府,告诉沈小姐,婚期的事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安心准备就好。”
秦风接过信,看着世子眼底的温柔,忽然觉得自家世子真是变了——以前那个冷硬的少年将军,如今也会为了心上人露出这样柔软的表情。
婚期定在三月初三,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沈府和定北侯府都张灯结彩,红绸从门楣一直垂到街角,像两条喜庆的长龙。
沈令妤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穿着嫁衣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前世的种种,今生的波折,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她想起那个在刑场上绝望的自己,想起谢云澜满身是血的背影,忽然觉得能有今天,像是做梦一样。
“小姐,该上轿了。”画春扶着她起身,眼眶红红的,“您一定要幸福啊。”
沈令妤点点头,指尖触到嫁衣上绣着的并蒂莲,忽然想起谢云澜说的“此生唯她一人”。她知道,这场婚事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那个人,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迎亲的队伍在门外响起了鞭炮声,唢呐的欢快曲调传遍了整条街。沈令妤盖上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房门。跨出沈府门槛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谢云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知意,我来接你了。”
阳光穿过红盖头,在眼前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沈令妤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跟着喜娘的指引,一步步走向那个等待着她的人,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而不远处的街角,沈敬之望着女儿的背影,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苏轻晚挽着陆景然的手,笑着说:“你看,我说他们会幸福的吧。”
太和殿的龙椅上,皇帝看着送来的喜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场联姻不仅是一段佳话,更是朝堂的新平衡。有谢云澜的兵权,有沈家的文治,大靖的江山,定会更加稳固。
京城的喧嚣还在继续,红绸飘扬,鼓乐喧天。在这片喜庆的氛围中,沈令妤和谢云澜的故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他们的爱情,历经了生死的考验,穿越了前世的纠葛,终于在这个春天,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三月初三的清晨,沈府的红绸从门楣一直铺到巷口,像条淌着暖意的河。沈令妤坐在妆镜前,看着铜镜里映出的绯红身影,指尖抚过嫁衣上绣了整整三个月的并蒂莲——金线勾边,银线填蕊,是苏轻晚带着三位绣娘连夜赶制的,针脚里藏着细密的祝福。
“小姐,这凤冠戴上去,定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画春捧着累丝点翠的凤冠进来,鎏金的凤凰嘴里衔着的明珠,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沈令妤望着镜中自己的眉眼,忽然想起谢云澜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那时她穿着素色孝服,跪在沈家祠堂前,他一身玄色劲装,站在廊下说“沈小姐节哀,家父托我来送些薄礼”。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光景,他们竟能走到今日。
“轻点。”她微微仰头,让画春将凤冠系在发髻上。珍珠垂在额前,晃出细碎的光,遮住了她眼底泛起的湿意。
院外传来苏轻晚的笑声,伴随着环佩叮当:“令妤!谢云澜那小子堵在门口了,说不讨到你的信物就不进门!”
沈令妤被逗笑,从妆匣里取出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半枚玉兰形状的玉佩——与谢云澜腰间那枚正好凑成一对。“给他便是。”她故作镇定,耳尖却红透了。
苏轻晚接过锦囊时,故意撞了撞她的肩:“昨晚陆景然还说,谢云澜紧张得半夜起来练礼仪,生怕拜堂时出错。”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洞房的事……我教你的法子,都记牢了?”
沈令妤的脸颊腾地烧起来,推了她一把:“快去拦着他,别让他进来。”
苏轻晚笑着跑出去,廊下立刻响起她与谢云澜的拌嘴声,混着宾客的哄笑,像串滚落的银铃。沈令妤听着那道熟悉的清朗嗓音,心里的紧张忽然散了大半——是他,就好。
吉时到的时候,鞭炮声炸响了整条街。沈令妤被喜娘搀扶着起身,红盖头落下的刹那,世界忽然静了。指尖触到喜娘递来的红绸,另一端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知道,那是谢云澜的手。
“慢些走。”他的声音隔着盖头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门槛高,当心绊倒。”
她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跨出沈府大门。车轮碾过红毡的声响,马蹄踏过青石板的笃笃声,还有沿街百姓的道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道牵着红绸的力道,沉稳而坚定,像他无数次护在她身前的模样。
定北侯府的喜堂早已挤满了宾客。朱红的“囍”字贴在鎏金的梁柱上,与悬挂的宫灯相映,暖得让人眼眶发烫。沈敬之站在东侧,看着女儿被谢云澜牵进来,忽然想起她幼时蹒跚学步的样子,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帕。
“一拜天地——”
赞礼官的声音穿透喧闹,沈令妤跟着谢云澜的动作弯腰。红盖头下的视野里,能看到他靴底绣着的金线云纹,与她裙摆上的浪花纹路恰好相配,是苏轻晚特意让人做的“天作之合”。
“二拜高堂——”
定北侯府的老夫人坐在上首,鬓角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他们的眼神里,藏着对儿子谢渊的追忆,更多的却是释然的笑意。沈令妤弯腰时,听见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这丫头的眉眼,瞧着就有福气”。
“夫妻对拜——”
红绸被轻轻扯了扯,沈令妤抬头时,透过盖头的缝隙,撞进谢云澜含笑的眼底。他的凤冠霞帔比寻常新郎更显英气,墨发用紫金冠束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像极了边关月下他望着她的模样。
拜完堂转身时,她的裙摆不小心勾住了他的玉带。谢云澜顺势扶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嫁衣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小心。”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松墨香,是她刻进骨血的味道。
洞房的红烛燃到戌时,才算渐渐安静下来。谢云澜揭下红盖头的瞬间,沈令妤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阿妤。”他轻声唤她,指尖抚过她鬓边的珍珠流苏,“你今天……很好看。”
沈令妤望着他眼底的自己,凤冠霞帔,眉眼绯红,竟有些陌生。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衣襟,却被他轻轻握住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摩挲着她的指尖,带来一阵细碎的痒。
“还记得这半枚玉佩吗?”他从腰间解下玉佩,与她锦囊里的那半枚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玉兰,“在茶馆给你虎符那天,我就想,若能娶你为妻,定要用这对玉佩做信物。”
沈令妤的眼眶忽然湿了。她想起那个飘着冷雨的夜晚,他将半枚虎符塞进她手里说“等我回来”,想起边关传来的战报里那句“多亏后方调度得力”,想起宫变之夜他浑身是血地冲进宫说“别怕,我来了”。
“谢云澜。”她仰头望他,烛光在他眼底跳动,“我们……”
话未说完,就被他轻轻按住唇。他的指腹带着微凉的玉戒,擦过她的唇角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我知道。”他哑声道,俯身时,凤冠上的明珠与她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往后余生,有我。”
红烛的光晕在帐幔上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叠成一片温柔的朦胧。沈令妤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觉得过往所有的颠沛都有了归宿——那些在噩梦里反复出现的血色,那些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谨慎,那些在边关烽火里煎熬的等待,都在此刻化作了掌心的温度。
“喝交杯酒吗?”她轻声问,指尖缠着他的衣袖。
谢云澜笑着点头,端过桌上的合卺酒。青铜酒爵相碰时,他忽然凑近她耳边:“其实我早想好了,等战事平息,就带你去北疆看星空。那里的星星低得像能摘到,比京城里的亮十倍。”
沈令妤的心跳漏了一拍,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米酒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松墨味,在舌尖漫开,像极了他们一路走到今天的滋味——初尝带点涩,回味却是绵长的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映出细碎的光斑。谢云澜伸手取下她的凤冠,青丝散落在肩头的瞬间,他忽然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阿妤,”他的声音埋在她发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沈令妤将脸贴在他的衣襟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父亲昨日说的话。他说“婚姻不是避风港,是两个人并肩顶风冒雨的船”,可此刻她觉得,只要身边是他,哪怕是狂风巨浪,也能笑着渡过。
红烛燃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化作烛泪。沈令妤醒来时,谢云澜正坐在床沿看她,晨光透过他的发隙落在她手背上,暖得像那年皇家别院的阳光——他蹲在花圃里教她认狼毒花,指尖的温度,与此刻一模一样。
“醒了?”他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母亲让厨房炖了燕窝,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沈令妤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晨光里的眉眼,腕间的温度,还有往后无数个寻常日子里,他与她并肩看遍的朝朝暮暮。
院外传来苏轻晚的笑声,隔着窗纸喊“谢云澜,该给我们发喜糖了”。谢云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时却被沈令妤拉住手。
“等等。”她仰头望他,眼底的光比晨光更亮,“今天天气好,我们去看看那盆素心兰吧?去年你送的那盆,好像要开花了。”
谢云澜笑着点头,握紧了她的手。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在地上,像幅未完的画——画里有边关的烽火,有京城的月光,有并肩走过的风雨,更有往后余生,数不尽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