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夏晓月带着哭腔的保证,并不能驱散苏晚星心中半分寒意。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暗了下去。
寂静重新笼罩了房间,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仿佛暴风雨前粘稠窒息的低压,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不安的躁动。
胸口那枚“血月璎”玉佩恢复了死寂的冰凉,但苏晚星却觉得它像一颗埋在自己心口的定时炸弹,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预示着下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爆发。
匿阳符…已经快到极限了。刚才那一波疯狂的冲击几乎耗尽了它残存的力量。枕套下传来的那点微弱的温热,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夏晓月那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网上冲浪!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无力和恐惧。那个名为烬渊的存在,其力量和感知的范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通过网络上的些许窥探,就能引发他如此剧烈的反应,那如果他真的全力冲击…
苏晚星不敢想下去。
她抬起头,目光绝望地投向墙上的挂钟。
晚上十点。
距离子时,只剩下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仿佛是她最后的刑前缓期。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炭火上煎熬。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属于烬渊的、冰冷的威压并没有完全散去,它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如同潜伏在深海的巨兽,耐心等待着最佳的狩猎时机。
而匿阳符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那层保护着她的、薄弱的“隐身衣”,正在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脆弱。
她该怎么办?
逃跑?能逃到哪里去?连网络上的提及都能被他感知,这城市里又有哪个角落能真正躲开他?
求饶?那个冰冷无情的存在,会因为她可怜的哀求而放过她吗?昨夜那场几乎将她灵魂撕碎的“汲取”已经给出了答案。
反抗?她拿什么反抗?连一枚小小的玉佩都无法取下。
巨大的绝望和孤立无援感,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助地微微颤抖。为什么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时间,就在这种极致的恐惧和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一点。
十一点半。
十一点五十…
挂钟的指针,如同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最终的审判时刻。
苏晚星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她死死地盯着那缓慢移动的秒针,呼吸几乎完全停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枕下的匿阳符,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温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符纸燃烧后的、极淡的焦糊味。
它…失效了。
几乎就在匿阳符力量彻底消散的同一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落锁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客厅里所有的灯光,包括她床头那盏昏暗的小夜灯,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
啪!
彻底熄灭,陷入绝对的黑暗。
比前两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檀香混合着血腥的诡异冷香,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充斥了整个空间,浓得几乎令人作呕。
温度骤降,呵气成霜,冰冷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来了!
他来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愤怒!那恐怖的威压几乎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苏晚星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缩,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冻僵的鱼,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所有的行动能力。
浓郁的黑暗在她卧室的门口翻涌,凝聚。
一个比黑暗更加深邃的高大轮廓,缓缓地、带着滔天的怒意,显现出来。
这一次,他的形态似乎比前两次更加清晰了一些。苏晚星甚至能隐约看到他身上似乎穿着某种古老的、宽袖深衣的暗色袍服,长发如墨般披散。而那两点暗红色的幽光,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如同地狱的熔岩,死死地锁定了蜷缩在床角的她。
“蝼蚁…安敢欺吾?”
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相互摩擦,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几乎能将她灵魂碾碎的恐怖威压和毫不掩饰的暴怒!
苏晚星浑身剧颤,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以为凭借区区一张废纸,便能瞒天过海?”烬渊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和一种被冒犯的极致愤怒,“妄图遮蔽契灵之眼?是谁…给你的胆子?!”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爆喝,震得苏晚星耳膜嗡嗡作响,几乎晕厥过去。
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猛地攫住了她,将她整个人从床角硬生生拖拽起来,悬吊在半空中!
无形的冰冷之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并非要让她窒息,而是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逼迫她仰起头,直面那黑暗中的恐怖存在。
“唔…”她发出痛苦的呜咽,眼泪瞬间涌出,却在滑落的瞬间几乎冻结在脸颊上。
“看来,是吾太过仁慈…”冰冷的气息逼近,那两点燃烧的红芒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竟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扼住她脖颈的力量骤然加重!
与此同时,苏晚星感觉胸口猛地一紧!那枚“血月璎”玉佩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收紧,勒得她肋骨生疼,几乎要断裂!
“呃啊——!”她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从身体里挤压出去!
“今日,便让你彻底知晓…何为契约!何为…尊卑!”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
那枚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贪婪!
不再是温和的汲取,而是狂暴的掠夺!疯狂的撕扯!
苏晚星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精神力、甚至是一切属于“生”的气息,都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向外奔泻,被胸口的玉佩疯狂吞噬!
极致的冰冷和虚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视线迅速变黑,听觉逐渐消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她像是一件被粗暴使用的工具,正在被快速抽干所有价值。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那疯狂的掠夺骤然停止。
扼住她脖颈和胸口的力量瞬间消失。
她如同破败的玩偶,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和极致的虚弱让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喘息声,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
浓郁的黑暗和威压开始缓缓消退。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带着一丝施虐后的冰冷平静,留下最后一句警告:
“若再行愚妄之举…便不只是汲取这般简单了。”
“好自为之。”
脚步声…不,那并非实质的脚步声,而是一种冰冷的、无形的存在感离去的波动,逐渐远去。
客厅的灯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再次亮起,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晚星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残破的躯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比身体更冷的,是她的心。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匿阳符毁了,而烬渊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任何试图反抗或逃避的行为,都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
她连作为“容器”的资格,都变得岌岌可危。
绝望的泪水混合着冷汗,无声地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